直到饥肠辘辘,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坐起来。
她又做梦了,其实她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做过梦。
梦里,她的身体和陈泽旭一起离开了医院,灵魂却依然停留在离周均言只有几步的地方。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是眼神看起来很空洞。
“回家吧,周均言。”顾颜看着他落寞萧索的身影,心钝钝地痛了一下。
可是,他看不见她,也听不见。
过了很久,她看到他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顾颜。”
我让他伤心了吗?她想。
顾颜握着手机,在冷气中瑟缩了一下。
前天傍晚陈泽旭将她送回来的时候,她向他表示这一切都是顾中林一厢情愿的乱点鸳鸯谱,希望他以后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陈泽旭了然地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你可以把你的心里话告诉顾总,他很担心你。”
————
顾颜这一觉从周三睡到了周五,下午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三点的时候,顾中林给她打来电话。
“睡到现在?我一会儿回家拿上给你爷爷买的茶叶再去接你,正好早去早回。”
“我自己去也行。”
顾中林还没说什么,有其他的电话又插进来,他直接挂断了和顾颜的。
顾颜习以为常,简单地换好衣服,将晚饭后要吃的药带上就出了门。
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司机小王了,坐进跑车里顾颜一时觉得车速过快,怎么都不适应。
过红绿灯的时候,顾中林又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临时有事,让她别等他,他忙完直接过去。
顾颜看时间还早就问:“那要我把给爷爷的茶叶拿上吗?”
他在对面“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顾颜放下手机,让小王掉头。
————
顾颜包里有钥匙,但她知道每周五家政阿姨都会来打扫,就试着按了一下门铃,果然很快有人来开门。
顾颜随口一问:“您知道我爸都把他的茶叶放哪里吗?”
“不太清楚,客厅的柜子或者书房找找呢。”
顾颜从客厅的储物柜一路翻找没能找到,一边准备给顾中林打电话一边往书房走。
一进书房,一个带着大大“茶”字的方形礼盒就被放在桌边,顾颜走过去,正想拿了出门,赫然发现桌子的正中间,笔记本电脑的下面压着几张陈年旧报纸还有几张照片。
她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人。
她将报纸抽出来,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她给司机发去消息。
“不用等我了。”
五点半的时候,顾颜坐在书房听到顾中林沉稳的脚步声,他语调寻常地让家政阿姨先回去,很快人就出现在书房门口。
顾颜拿起一张照片,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为什么会有这些?你调查他?”
从别人口中得知顾颜痴缠着政府办的一个小伙子的时候,顾中林没什么意见,只不过顺手去查了查。
这一查让他大失所望,周均言七八年前的这点事迹在A市那年的高考新闻里也算一条小热点,有三家报社想要采访他和周宁,被他严词拒绝,最后有一家无良媒体还是把自己了解到的东西加以润色放在了一个小版面里。
顾中林嫌恶地看着几年前的旧报纸上写的周均言父母亲的破事还有那家人在派出所被拍下的照片,他怎么可能接受那样家庭出来的人做自己的女婿。
“不是让你直接去你爷爷家?”顾中林松了松领带,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的女儿和一个父不详的男人搞在一起,我这个做父亲的查他难道不是应该?”
父不详?原来击溃她这么容易。
顾颜身体打着颤,却轻笑出声:“哈哈,他要是父不详,那我就是母不详,爸爸凭什么瞧不起他呢?”她故作天真地问。
顾中林被她的态度激怒,眉头的川字变深。
“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态度?让你出去住不是让你在外面做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我没管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顾颜迟钝地点了点头,“这个你说对了,我做的确实都是不三不四的事,但你不要再去查他,也不要去打扰他。”
顾中林看着她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父权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开始拿起生意场上的那套:
“打扰他?嗯,他在体制内工作
Zρo18.coм对吗?”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顾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身体站起了身。
“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如果你去,你马上就会有一个强奸犯女儿!哈哈你以为你的女儿是什么香饽饽吗?都是我上赶着的我倒贴的,是我强迫他的!他理都不理我,所以我花你的钱找人绑了他还给他下药!”她抓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冷笑着说:“你不信的话我这里还有视频,如果你敢去打扰他,我马上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一个强奸犯女儿!”
“你闭嘴!”顾中林两步跨到她身边,抬起手就想抽她,看她目光毫无躲闪的意思,他冷静了几秒收回了手。
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他将手放在背后,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换了一种语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你和他交往吗?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别人越不让你做什么你就越要做什么。现在你们已经分开了?你也可以试着和其他优质的青年谈一谈。”
他顿了顿后,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你已经看过那些报纸就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接受这种一言难尽的家庭。”他无视女儿失望的眼神,继续说:“不只是家境,他打他爸爸进了派出所的照片不会是假的,他的保送资格被学校取消也可见他的人品,还有报纸上写的他妈被——”
“你不要再说了!”顾颜捂住耳朵,背后全是冷汗,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爸爸说出的话。“他和他妈妈是受害者啊。”
“什么受害者?”
顾中林哼了一声,懒得再说下去,顾颜如果有一点羞耻心就该明白他的意思。
顾颜摇着头喃喃自语:
“你让我觉得害怕,你让我觉得……恶心,不对,最恶心的人是我,我确实是你的女儿,因为我从你身上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多么让人恶心!”
顾颜的心脏像是被刀划了一下又一下,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她待不下去了。
顾中林见她油盐不进,愤怒地吼道:“你给我站住!你还是要去找他?”
“对,我要去找他。”顾颜没有回头,平静地说。
“我只跟你说一次,你要是敢再和那种人不清不楚,我的钱你一个子也不要再花!房子车子还有公司我就是捐了,你也一样别想指望!”
顾颜站在书房门口笑了一声,很快,她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身份证还有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以后,直接将包丢在了地上。
“那就捐了吧,我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