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问出了一个在心头惦念很久的问题。
“太宰先生,之前在海边的墓园里,您曾经对我说过,您的那位朋友,他曾经给了您离开黑手党并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契机。”
太宰治没有说话,脸上笑容很淡,不似往日那般浮夸,却多了几分真实的意味。
敦鼓起勇气,继续说:“我想,能改变太宰先生人生轨迹的朋友,一定是非常不同寻常的人……您能和我说说他吗?”
拿着酒杯的太宰没有表情变化,敦猜不出他的心思。
时间刚刚过了整点,海边的教堂响起悠扬的钟声,余音在空旷的海上回荡。
钟声响起时,太宰已经知道游轮行至何处,他没有答应敦的请求,只是转身趴在栏杆上,看到了岸上那片埋葬了织田作之助的墓地。
当年是他没能早点洞悉森鸥外在mimic事件幕后推波助澜的暗手,失误的代价,是眼睁睁的看着好友死在自己怀里。
过去无法改变,就连被织田作所珍视的那五个孩子,他竟连一个都没能保下来。
……倘若那五个孩子中,只要有一个能活下来的,他都还有弥补的机会,替织田作看顾他们的未来。
可是没有如果。
到底棋差一招。
他甚至有些羡慕中岛敦。敦现在每月都把工资拿出一部分,馈赠与那收留过他的孤儿院,至少敦还有弥补遗憾的方式,不会像他一样,感到对生命的迷茫。
白色教堂撞钟摇摆,与墓地的花连成了一条纯白的线,在炽热的霞光下,每一声钟响都触动心弦。
“啊呀呀,船已经开到这里了吗?”
太宰治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一秒钟硬核改变谈话走向:“夕阳的海面真是很漂亮!为了在这等美景下顺利的死去,我也要努力的去招募殉情对象呢~”
敦看着旁边的人,知道他还是不愿意说,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同望向远方的岸边。
太宰先生朋友的墓,风景令人过目难忘。墓园不仅能眺望到远处海湾,傍临纯白色教堂,还在一个坡上享独户,背靠大树遮雨遮阳。
即使是从游轮上远眺,也能看见墓园的那棵树,和树下单独屹立的墓碑。
只是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墓碑那边……似乎是有一个人?
很快从太宰先生微讶的反应上,敦确定了那里真的有人。
“谁会来这里?”太宰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难道是安吾那家伙?选了我上船的时候,特地前去祭拜……不,不是他,他不至于躲我到这个程度。”
生前连人都不愿意杀的织田作结仇甚少,死后葬身之处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太宰迅速思考过所有可能前来此地的人选,却仍然是罕见的毫无头绪,头顶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夕暮时分,有一位名叫奈须白木的学生,从医学部回家的路上会从这座墓园边经过。
他很不喜欢这个路线。
往日路过墓园时,他都是走得脚下生风,目不斜视,但今日他却临时改变了习惯。
这已经是他第999次路过这个墓园了,等一会从正门走过,这个记录就会变成1000次整。
四位数可杀不可忍。
于是他脚下一转,第一次从正门走进了墓园。
这是一片隐藏在喧哗港口中的绿茵静地,可谓是风景如画,远处海面粼粼波光,霞光共长天一色,还有豪华的游轮在海湾徐徐航行。
白木来到了山坡树边的单人墓地,墓碑之上的名字瞩目而刺眼。
“……喂。”白木站在织田作的墓前,脸上表情冷漠,“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这世界除了我之外,已经没几个人再记着你了?”
白木蹲下来:“碑上写着你的名字,看着真让人生气。”
墓碑不会回应他。
奈须白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匀称的左手,只有小指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指套。阳光太明媚了,他将避光的指套小心拉好。
白木的眼光重新停在墓碑上,他很清楚自己每次在经过这个墓园时,都感到心气不顺的根源是什么。
墓园里没监控,附近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