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他踉踉跄跄的走在下山的路上。什么都没了,爱他的人,他爱的人,从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寂寥。
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还是青春年少之时,在万剑峰梅雪居的日子。五岁前父母尚在的时光早已模糊不清,跟随着哥哥云岚仙尊学艺,竟是他波澜壮阔精彩绝伦的一生中,最为温馨快乐的记忆,哪怕后来他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漫天飞雪遮住了眼帘,遮掩住了满目疮痍和罪恶,这天气仿佛初见他的那一天。他缓带轻裘款款走来,眉目如画,风姿无双,仿佛踏过一地的迢迢星光,轻轻落在眉间心上。
他待自己极好极好,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亲人,虽然言语不多,但生活上无微不至,传道授业又毫无保留,这点点滴滴的温柔耐心,温暖了他多年来缺失的心。后来,为什么他们会沦落至此呢?
时间回到那天,他们拔剑相向,风吹起衣衫,夕阳的余晖温暖不了冰冷的氛围。
其实,进入万剑仙门这几年,种种线索都指向了云岚仙尊。只是,因为眷恋着这人带来的温暖,他有些不愿相信,借口未有实证,一天天拖了下去。
到底是不敢让心彻底沦陷,索性游戏花丛,希望借此忘掉当初那一眼的心动。其实哥哥无情的将自己击落崖底,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让自己确认了血案真相,同时认清了现实,及早对这个人死心。
任选了个出口从混沌秘境出来,还遇到了雪玲珑相伴。他从未想过,演武时遇到的天罗圣子雪灵龙,与自己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好友,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你,你还活着?”云岚的眸子透着一层水光,似乎是激动不已。
莫忧冷笑一声,连哥哥也不愿意喊了,眼中满是戾气:“是啊,还活着,倒是让宗主失望了。”
“我……”云岚见他误会已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不是没想过和弟弟重逢的情景,只是他一向拙于言辞。
半年前将弟弟击落悬崖,实在非他本意,那时他发现了阿忧魔道暗子的身份,又是震怒又是失望下了重手,实在是对这个弟弟期望太深。不想崖边石块坍塌,阿忧就此掉落崖底,再也寻找不到。
“怎么,知道罪无可恕,没法辩解了?哼,我要让你好好偿还犯下的罪孽,以你的首级,告慰我父母在天之灵!”
莫忧看着眼前之人,从前复杂朦胧的好感俱转为恨意。在这举世无双的绝美皮囊下,隐藏着太过冷酷无情的心肠。枉顾人伦,亲手杀害了将他养大待他如己出的父母,害自己年幼失怙流落在外吃尽了苦楚。
“师父师母?什么意思……”云岚有些不明白莫忧的意思,为什么说到师父师母,只是话刚问出便被雪玲珑打断。
“不必多说,恶贼看剑!”雪玲珑一声娇叱举剑刺去,手上狠辣剑剑不离对手要害。
云岚急忙闪避,注意力被这熟悉的剑招吸引,勉强逼退雪玲珑后皱眉看向莫忧:“剑天录?是你传她的?你可知剑天录是我宗门秘传,不应……”
“可笑,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在意这些?”莫忧不愿再看这人摆了副端方君子的面孔说教,小心扶起雪玲珑,见她蹙眉抚胸似受了些伤,又是怜惜又是恼怒。当下运起剑诀,故意用曾经哥哥教过的剑招来对付他。
他有混沌功法在身,又是渡劫境修为,这剑招的威力比起当初,高出岂止百倍,加上云岚又有旧伤在身,很快便不支倒地,一身白衣满是血迹和尘土。
“永别了,哥哥,去地下向我父母忏悔吧!”莫忧居高临下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冰冷的剑锋对准他纤长的颈部斩下。
“铛”地一声,剑锋偏转,划破了喉咙鲜血涌出,却并没立时毙命,不由自主抽搐着,却因伤到了声带,连惨叫声也发不出。
这一剑是被雪玲珑拦下,若是别人,莫忧必然震怒,但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宿命般的女子,他有着更多的耐心,停住了剑静静看着她。
“这么杀了倒也痛快,只是实在是太便宜这个恶贼。他欠的可不是一条命,这样足够洗清他的罪孽吗?玲珑只希望亡者能够安息,而你,在平息仇恨后再也不会难过。”
再也不会怨恨难过吗,这句话打动了他。后来,他用了诸多手段折磨那个人,让哥哥又多活了许久,零落成泥碾作尘,直到第二年父母的忌日,他忍耐不住结束了一切。
那段时间真是不堪回首,因为曾经对仇人动心,为了消除心中对父母隐秘的愧疚,以及对哥哥和自己的失望,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他,甚至强/暴了浑身伤痕密布的他,看着他意志崩溃泪如泉涌。似乎他的每一分痛苦,都能短暂的减轻内心的恨与愧,事后却更加难受,饮鸩止渴一般。
那时的自己,年轻又愚蠢,看不清感情也看不清真相,轻易就踩在陷阱里,被误导和迷惑着,这么多年都没爬出来。哥哥啊,他是真的品行无暇,世上再无这般清风明月之人,再不会有人不计回报爱他。
后来无聊之下陪月心舒回去探亲,意外发现了他已逝爷爷月百叶留下的半张手记,加之境界晋升摆脱了七情尺的影响,这才抽丝剥茧层层解开了真相,残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