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他正是逼问短褐,才知道重天阙躲进了泔水桶里。
短褐跟着人大老远地从城里跑过来,见找到重天阙了,他还没喘口气,就被重光一脚踹翻在地。
紧接着,重光拽着他衣领把他提到臭水沟边,另只手扯着头发把他脑袋往臭水沟里摁。
这大晚上的,即使他们带了灯,也是灯光黯淡,映得臭水沟黑黝黝的,瞧着十分吓人。加之臭水沟的味道比泔水味道要更难闻,短褐一边干呕,一边尖叫出声:“你干什么!”
旁边人见了,也忙道:“快放了他!”
重光自是不肯放。
甚至加大力气,把短褐整个人都摁进臭水沟里。
“咕噜噜……”
短褐被迫喝了好几口臭水,痛苦得控制不住翻白眼。
恰在这时,短褐的家人匆匆赶到,其中一名妇人见状怒道:“重光!你疯了!你给我撒手!”
她扑将过去,要把短褐救出来,却是还没碰到短褐,就见重光忽然松手,短褐整个人立即沉入沟底。
妇人神情剧变,想也不想地噗通下水。
“我没疯。”重光站在那里,静静道,“他差点害死我弟弟,我只是想让他也感受一下死亡是什么样的。”
妇人这时已把短褐救出水面,闻言呸了口臭水,道:“差点害死你弟弟?你哄谁呢!你弟弟不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吗!”
重光道:“那是因为……”
“够了!”
家中长辈这时突然出声,截断了重光的话。
重光微微垂头,闭嘴不言。
长辈向妇人道:“此事是孩子们一时过失,就先算了。你赶紧带孩子回去,请大夫给孩子看看,别出了什么事,改日我定亲自带重光登门赔罪。”
短褐此时已昏了过去,身体时不时地痉挛,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样,浑身都在细细地发着抖。
妇人的确是害怕短褐生病,丝毫不敢耽搁,便狠狠瞪了重光一眼,抱着短褐离开。
短褐的其余家人也跟着离开。
等人都走了,重光还没说话,长辈已然斥道:“跪下!”
重光一言不发地跪地。
长辈再斥:“你才读了几天书,就反了天了,杀人的事也敢做,圣贤书全被你读到九霄云外去了!”
重光不语。
长辈再斥了几句,就听重天阙气若游丝道:“兄长也是气不过,别骂他了,要骂就骂我好了,我不该跑出来和他们玩的。”
“气不过就能杀人了?”长辈有些头疼,却也没再继续,挥手让重光起来,让他去背重天阙。
回到家后,重天阙立即被服侍着沐浴擦身,连带处理伤口,重光则被勒令去祠堂罚跪。
不仅被罚跪,长辈还请了家法,狠狠抽了重光一顿。
鞭子是从京城带来的,打在身上极沉极重,不过数十下,重光已然整个人趴在地上,再起不来。
长辈道:“你要长记性。日后再不能做出这等傻事了。”
重光低低应了声是。
长辈走后,有仆从过来给重光上药。
被鞭子抽碎的衣服一点点掀开来,少年人背部鲜血淋漓,一道道鞭笞造成的伤口纵横交错,狰狞极了。偷偷跑过来的重天阙看着,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兄长……”
重天阙想替他擦血,却怕弄疼他,便没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仆从给他擦血。
重光似乎早料到他会来,没刻意抬头,只说:“我没事。”
重天阙道:“兄长,对不起,这事都怪我。”
重光道:“没事。我说过了,我是你兄长,我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重天阙没接话。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他跪在重光身旁,想以后再也不要让兄长替他操心了。
他这个想法是极好的。
孰料第二日,妇人连同短褐的其余家人找上门来,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当街大哭,闹得动静极大。
正在熟睡中的重天阙被吵醒,揉着眼问是怎么回事。
重光道:“没事。我出去看看。”
他身体向来康健,昨晚那一顿鞭笞,他上完药后趴了一夜,此刻下床,由着人搀扶,走路是没问题的。
见他说出去就出去,重天阙也跟着起身,一同出去看。
才出去,就见许多人围在家门口,指指点点着什么。
“我儿还那么小啊!”昨晚的妇人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他让我儿没了命,他一定要以命偿命!”
“我儿怎么死的,他也就要怎么死!”
“把他带走!”
哭声,喊声,骂声,各种声音吵吵嚷嚷着集中在一起,乱得不行。
重天阙听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昨晚短褐被带回家后,妇人立即请了大夫来看,大夫看过后,说短褐只是受惊过度,这才昏厥。大夫开了点安神药便离开了,妇人亲自买药煎药,给短褐服下,看短褐不再痉挛,呼吸也恢复正常,便安心睡下。
等一觉醒来,妇人伸手去摸短褐,惊觉短褐身体僵硬,竟是早就死了。
妇人第一反应就是短褐是被重光害死的,这便带着人上门来,要让重光以命偿命。
混乱间,重光被带走,重天阙追上去,不住哀求他们放了重光,甚至不惜跪下磕头,才包好的伤口再度裂开,他脑门儿上全是血,十分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