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采访,返回酒店的当晚,傅湛发起了低烧。
他连夜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听到核酸检测呈现双阳性的结论之后,彻底愣在当场。他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做错了,他也感染上了新冠。
在医院经历一日的治疗之后,傅湛转入方舱医院。
躺在简陋的病床上,他心情糟透了。他明明可以呆在家里,风平浪静地等待阿华和弟弟归来,结果非要来这逞英雄,把自己搭进了医院,反而白白给医疗人员增添负担。
“1208床,傅……湛。哥哥?”全副武装的傅清突然出现在他跟前。他身上的防护服画满了各种画风拙劣的卡通人物,令人捧腹。
“阿清。”傅湛惊讶地起身。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问。
傅湛举起手里的记者证,绝望地说:“本来想当一回战地记者,结果真踩到炮弹了。阿清,我可能要死了……”
傅清沉默地盯了他半晌,忽然一巴掌拍在他额头:“哥哥,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这身白大褂烧了。”
傅湛被拍了个正着,但依旧心情低落:“可是……”
“可是什么?我会治好你,不会有例外。”傅清记录了一下他的体温,又走向了下一个病床。
傅湛看着专注工作的阿清,眼眶微润。
周围忽然响起广场舞的动感节奏。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们纷纷聚在一起,手舞足蹈地跳起广场舞。
“喂,新来的,来跳舞。”一条花臂敲了敲他的床沿,比他还要壮实的男人冲他努了努嘴。
傅湛不情愿地站起身。在不停地旋转,扭胯之中,他逐渐地露出了笑意。如果他都对自己没有信心,怎么能够战胜病毒呢?
一曲结束,他回到病床,打开了摄像机,对准自己。
清咳一声之后,他收敛表情,对着镜头说:“大家好,我是傅湛,是一名普通的记者,也是一名新冠确诊患者。我的故事从……”
他举起摄像机,就像昨日那样,走遍了病区的每个角落。
“哥哥,我会死吗?”一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折自己的小星星,对着摄像机镜头询问。
“不会。”
他正要继续安慰,那个小女孩自己扬起小脸,露出了笑容:“我也觉得不会。医生哥哥说等我折完一千个小星星就会痊愈了。我每天折一百个,现在还差七天。”
“对,医生哥哥肯定能治好你。”傅湛的镜头转到她的枕头边,透明的塑料罐子底部已经铺满了一层彩色纸星星。
她的隔壁床是九十六岁的老人,精神矍铄地坐在床沿。
看到傅湛的摄像机扫到了他,他立刻冲他招了招手。
“年轻人,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傅湛把摄像机对准了他。
“老人家,您有什么话想说?”
老人正襟危坐,对着镜头严肃地说:“我今年九十六岁了,患上了新冠肺炎。但是我不害怕,我相信我们医护人员,也相信国家,一定能把我治好。你们都比我年轻,有什么事,都不要怕,不要慌。我经历过战争,子弹打进我腹部,我也没死。如今患上新冠,医生还在努力救我。没有人会被放弃,一定要相信自己能抗过疫情。”当老人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傅湛那些阴郁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
“谢谢您!您曾经为这个国家抛洒过热血,换回了如今的和平岁月。我们向您致敬!”傅湛行了一个军礼,老人瞬间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当傅湛走的时候,老人的脊背依旧挺直,那样的民族脊背,如同在一线奋战的医护人员一般,永远不会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