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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气急攻心,气的是什么, 急的是什么,攻的又是什么……帝王心里明白得很。
    内侍禀报后, 亦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表情,低头看着脚下。
    此刻才天明不久,晨光微微, 大殿内还有些昏暗,他脚下的影子也朦胧不清似的。
    “他是没转醒, 还是不敢醒?”
    皇帝等宫人理好腰带,终于说话。
    内侍可不敢回这话,越发低头唯唯诺诺的, 忐忑不安。
    皇帝就冷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时候病了倒是正好, 朕怎么就教养了一个如此么有担当的储君!”
    内侍更加不敢说话了,都恨不得成为一个隐形人,跟地下的影子合为一体,不叫帝王注意到。
    皇帝斥了一句,表情变得不耐烦, 外头又有人来禀宋晋庭求见。
    宋晋庭整夜都没眠,在空气混浊的牢狱待了一夜,面上虽然有疲惫,但一双眼极亮。
    待皇帝传召入内,他要行礼,被皇帝抬手阻拦了。
    皇帝转了转手腕说:“说吧,直截了当的说,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还都干了些什么!”
    早在安平侯把黄伯交给皇帝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太子前些年被利用后犯下的大错。
    当年如若太子不是那么好强,先把事情禀上来,皇帝顶多是责骂两声,直接就能顺着军饷被换往下查,或许就把这些年藏在朝堂中的奸细给抓了出来。
    然而太子没有,甚至亲手制造了一个大型的贪墨案!
    轰动京城,震撼朝堂!
    如今一切明了,等了太子这么多天,也不见他出来主动承担着责任,皇帝如何能不恼。
    宋晋庭见皇帝这样,敛敛神,先把供述递交给皇帝,才慢慢说太子都参与了什么。
    皇帝听着听着就笑了。
    谋算忠良为自己顶包,挪动户部银子补窟窿,用狠辣的手段打击兄弟,甚至连谢幼怡在宫中出事都是太子所为。
    随着一个线头,牵连出来的是多少让人愤怒的事件。
    “孽子!”
    皇帝气极,一手把桌案上的镇纸都给砸地上。
    那是白玉所雕刻的,在地上磕掉一个角,刺进人耳膜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
    帝王震怒,宋晋庭自觉闭嘴。
    很多东西没有必要再说了,最后等的就是皇帝的决断。
    他便等帝王吩咐,皇帝在愤怒中扶着桌沿喘气,额头青筋直跳。
    太子是储君,现在大同边陲动荡,此时换储君,会有很多顾忌。而皇孙太小,一个连话都说不成句的孩童,如何能起到定心的作用?!
    正是帝王要抉择的时候,瑞王来了。
    宋晋庭便先告退,在门口和瑞王对视一眼,瑞王眼里有着他看不动的坚定,让他心头猛地一跳,忍不住又回头看他一眼。
    但只能够看到瑞王的挺拔的身姿。
    ——这傻子可别在最紧要关头做什么不适当的举动!~
    宋晋庭有些担忧,那头瑞王已经朝父皇跪下。
    “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皇帝语气不甚好,瑞王跪下磕下头,就没再抬起来,声音平静道,“关于太子,儿臣有话要禀。”
    皇帝本就凌厉的眼神霎时化作刀子,想要扎入瑞王血肉里,怒道:“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给你兄长来求情?!!”
    太子太过独断,可这个儿子又太过柔和,让皇帝一点都不省心。
    不想,瑞王道:“不,儿臣有罪,罪在发现兄长的事后,却在后边推波助澜,看着兄长一步一步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说什么?!”皇帝震惊,凝视嫡幼子的目光慢慢变得慎重。
    瑞王沉默着,他知道自己不用说,父皇很快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思来想去,怕父皇先起疑,把他和谢家宋家的关系给查出来,索性先主动承担一部分的过错。避开和谢家宋家有关的事,只说自己是发现了兄长所为,隔岸观火或者背后推一把,就可以彻底和谢家宋家脱离。
    如此一来,即便皇帝要怪责,他也认了。
    再来,他还有一点点私心,一点点,希望还是能为兄长承担父皇一部分怒火的私心。
    瑞王只当自己太软弱了,都到这种时刻,他心里还在渴望着那已经虚无缥缈的兄弟情分。
    近几日事多,儿子们个个都不省心,皇帝在震惊后反倒平静了。
    他坐下,闭了闭眼道:“你推波助澜,怕是太子彻底伤了你的心吧……”
    皇帝的尾音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瑞王眼眶霎时红了,哑声道:“除去这个,儿子还怕死在哥哥手里。”
    大殿内又响起皇帝幽幽的叹息。
    瑞王离去的时候,外头已经大亮,他抬头看看天空,自己离开前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可是话已经说出来,没有什么好反悔的。
    如若侄儿自从在父皇身边长大,由父皇一手教导,或许也会是一代明君。
    在瑞王离开皇宫的时候,太子那边已经得到消息,瑞王在乾清宫建议父皇把他儿子养到跟前的消息。
    太子闭着眼,嘴角往上翘了翘,可眼角莫名湿润了。
    “——来人,替本宫更衣!”太子猛然坐起身,赤着脚下床。
    皇帝见到太子的时候,神色冷漠,直到跪倒的太子说:“父皇,儿臣病了,让皇孙为儿子守孝几年吧。”皇帝冷淡的神色终于碎裂,被不能控制的悲伤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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