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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月垂下眼眸。朔是月初,晦是月末,何来明月?都是黯淡无光的时候。
    “月圆时患得患失,一始一终,月沉星朗,才是最有期待的时候。”
    老人家面上笑意淡淡,两手搭在膝头,指尖一下一下地点。
    梁月听出老人家意之所指,嘴唇微微抿起来,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车停在机场门口,车门打开,梁剑津要下车送,梁月拗不过,扶着老人家下车。今天梁剑津难得拿了根手杖,素的没有雕花,只是白橡木透出来的花纹,浅的颜色,衬得人更硬朗。
    冬日风寒,吹得梁剑津身上中山装的衣领边角都微微翘起来。
    梁月将手包挂在臂弯处,伸手去将老人家的衣领整理好,一面抚平上头的褶皱,一面碎碎念叨:“我这有没有什么行李,您送我来,还得吹冷风,何必呢?”
    “从前你走,我一没有护住你,二也没有来送送你,外公啊,倒底是觉得对不起你的。”
    风似乎加紧了,吹得梁月眼眶泛红,忍不住抬眼望天,笑说:“什么对不起的,只听说过父债子偿,我欠了债尚且轮不到强制执行到您身上。”
    老人家单手按着手杖,一手伸进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来,塞到梁月的手中。
    “我的手机号码,这个你妈妈不知道的,我专门给你开的,要是遇着难事,不要自己苦扛,你在外头,外公能帮上一点,也算是一点。”
    梁月将那纸条摊开看了一眼,叠起来放在包里:“您真老套,现在留电话号码,至少都先打通了再留。更可况都没人就电话号码了,留纸条这些,太古早了吧。”
    梁剑津努努嘴:“这叫复古。”
    梁月一笑,双手拎着手包,朝老人家微微鞠躬,摆了摆手,扭头就往里头走。外头寒风中,老人家拄着手杖,望着那单薄背影,笑容慢慢逝去,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
    刚刚走过大门,尚且还没有去换登机牌,梁月只听见后头一声明亮爽朗——“阿月!”
    一回头,便被抱了个满怀。
    梁月一笑,抬手将何绵绵也搂住,揉了揉她的背,眼皮一抬,便瞧见后头走过来的覃勤,小姑娘脸上带着怯与尴尬,慢慢走过来,低声喊了句“月姐姐。”
    何绵绵将梁月放开,站到覃勤身边,“你要走,小姑娘知道了,问了我要来送你,求着我让我带她过来。”
    覃勤低着头,十只手指头纠缠,“我还欠月姐姐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
    梁月看了覃勤半晌,还是迎了两步走上去,握住她的手。
    “你也没做错什么,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把气撒在你身上。”
    覃勤慌忙摇头,刘海儿都弄得乱糟糟,反握住梁月的手,急急忙忙道歉:“不是的,要不是我不懂事,也不会被汪释那个混蛋拿着当枪使,让你不开心,那天,绵绵姐请了我去,要是我不去,汪释也不会去,你和蒋总也不会……”
    “没有你,我和他也走不下去了。”
    梁月拍了拍覃勤的手背,将手抽回来,只握着自己的包。
    “汪释嘛,当二世祖当习惯了,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他本性不坏,讲义气,也靠得住。”说着,梁月竟然笑起来,“他呀,应该也是真的喜欢你。多的好话,我就不替他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只有一件事你该知道,我跟他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这个你放心。”
    覃勤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虽然要走了,可是你跟‘空大’,跟‘风归去’的合约都还在的,‘空大’自然有人照顾你,‘风归去’那里,我给你找的那个编辑也不错,虽然说年纪轻,可她手上的资源远远比我的多,你如果还想写小说,就好好抱大腿,不要懈怠。知道了吗?”
    覃勤努努嘴,伸手在眼角轻轻一擦:“知道了。”
    总归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梁月倒真的像老妈子一般,“要是不顺心了,可以找我说说,我忙不忙的,都会回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覃勤抿着嘴唇,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眼泪,“哇”地一声将梁月抱住。
    “月姐姐你还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的。”
    梁月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将小姑娘从自己的怀里拉开,伸手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揉了一把,“长住就不会了,但是你放假的时候,还是会回来玩玩的,也会给你带礼物的。”
    “给我发红包的话就好了!”覃勤声音软弱,低低嘀咕。
    梁月却笑了笑,“说不定你要给我发红包呢!”
    彭城风俗,没结婚就还算孩子,红包只收不发,一旦结了婚,就该发红包了。
    覃勤“切”了一声,眼睛还是红的,笑骂了一句:“没大没小。”
    梁月看向何绵绵,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老陆还‘昏迷’着?”
    何绵绵笑了:“那可不是?昨天喝得那么狠,今天下午还呼呼大睡,醒来指不定多么头疼,我回去还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梁月啧啧两声:“这才结婚第一天,从小女朋友立刻化身贤妻良母了?角色转换得可以啊!”
    “去你的!”何绵绵笑骂一声。
    “好好照顾自己,有空的话,来找我玩。”
    “你也是,记得回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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