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带笑,混着陆和渊的笑声,一起淹没在吧台那边的欢呼声中。
“第八杯,第八杯,哎呀!”
庞戈一瞬捶胸顿足,一手握拳,撞着另一只手的手掌。
“都第八杯了,就差那么一点儿!”
陆和渊抬眼往那边瞧了一眼,隔着厚密拥挤的人群,并不能看见吧台的情况,但听见庞戈的话,也猜到了七八分。
狼狗毕竟初生,怎么玩得过这样的风月老手?
“你积点儿德。”
陆和渊规劝得稀松平常,庞戈看戏的不怕事大,没把半个字听进去,伸长着脖子,眼睛一瞬瞪大。
吧台那边,欢呼声又炸响了一次。
陆和渊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捏着酒杯站起身来。
正好让他看到那一幕——辣妹左手一撩耳边头发,右手捏起最后一杯龙舌兰,修长的脖颈往前一伸,红唇贴住烈酒杯,一仰头,酒液如海浪,滚滚从杯中撞出来。
她右手将酒杯啪嗒倒扣在吧台,没一瞬犹豫,手一伸就将那小狼狗的脖子搂住,手臂回收,吻上了那小狼狗的双唇!
这火辣!够狠!
人群欢呼直叫耳膜炸裂。饶是陆和渊都觉得喉头紧了两分。
那辣妹一吻毕,转身便没入人群,方才围在身边的男人都摸出手机,跟着追了上去。如同石子打着漂儿跳入水,扯着涟漪。
而那小狼狗一连八杯龙舌兰,早已找不到北,更别说像他们一样去要微信,能扶着吧台站直坐下已经阿弥陀佛。
“哎,蒋泊舟,起来!”陆和渊抬脚踢了踢旁边的人。
后者眼睛眯着未睁开,声音都透着疲倦,“干嘛呢!”
“我觉得那女的像梁月。”
“谁?”
庞戈只觉得后脖颈生风,回头只见蒋泊舟那半垂的眼眸一瞬抬起,腾地站了起来,往远处张望着,目光逆着人流的方向走,似乎是寻找着最安静的角落。
“往那边看,刚刚那个拼酒的。”
陆和渊指向出口的方向,人群密集拥挤,水泄不通。
恰巧一束彩灯将光打过来,照亮了蒋泊舟的眉眼五官,灯光扫走,那眼中的光亮也被卷走,渐渐暗下去。
“拼酒?梁月?陆和渊你疯了就直说。”
蒋泊舟冷笑一声,弯下腰去,一手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来,一仰头喝完里头的酒,将酒杯丢下。
握过酒杯的手抬起来在领口一划,蒋泊舟弯腰时,领子里的吊坠晃着灯光,被陆和渊看见。
蒋泊舟瞄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把手机往手心里头一捏,一手朝朝陆和渊跟庞戈晃了晃,一手将领口理好。
“闹脾气了,得我过去一趟。”
陆和渊抱臂一笑,“过去分手?”
庞戈跟着笑,伸着手指头数了几下,“蒋哥,这次这个刚好够五个月,是我认识你之后最久的了。”
蒋泊舟将手机往裤兜一揣,一句话没说,勾了勾嘴角,转身就往外头走。
蒋泊舟一走,只剩下陆和渊和庞戈两个,一个归心似箭,一个乐不思蜀。
陆和渊懒得陪庞戈玩,掏出手机就给女朋友发微信,让女朋友来接自己回家。
庞戈一见他发微信,就知道这局酒快散,也掏出手机约别的朋友继续去浪。
酒桌,卡座,蹦迪,剩下两个玩手机的程序猿,一个名草有主,一个母胎单身。
女朋友已经答应开车过来接他走,陆和渊给她发了个宋民国亲亲表情包,就丢下手机准备再点杯果汁。
“老陆。”
陆和渊一边翻着酒水单,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嗯?”
“梁月?是谁?蒋泊舟前任?之一?初恋?”
陆和渊偏头,对上庞戈明明白白写着“吃瓜”二字的双眼。
“都不是。”
酒水单子没有合女友胃口的,陆和渊将它丢到桌上不管。
庞戈不依不饶,“那蒋泊舟急什么?那反应,可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一般前任。”
陆和渊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凉凉回了句,“不是前任,他俩没在一起过。”
庞戈眼睛瞪大,“行啊,这姑娘不一般,居然连蒋泊舟都追不到?”
陆和渊,“是不一般,一杯草蜢能倒。”
庞戈,“……”
陆和渊,“他也没追过。”
庞戈,“……”
“梁月嘛。”陆和渊瞧着蒋泊舟留下那空空酒杯,蓦地想起刚刚看见蒋泊舟领口的一点亮光:“要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蒋泊舟发疯,除了她应该就没有别人了。”
酒吧一道门,分出天堂与人间。
门里头的世界喧嚣热闹而疯狂,像初夏的张牙舞爪。门外的世界已经入了深秋,夜里的天上乌云翻涌,正酝酿着秋天最后一场雨。
叫的车还没来,蒋泊舟站在路口,手机揣在深灰色风衣的口袋里。
深秋风冷,吹散几分酒气。
蒋泊舟双手插兜,只觉得浑身微微暖起来,也许是扯开了刚开始的一条丝线,脑子里那些埋了好些年的画面就这样涌了出来。
梁月。
第一回跟他去酒吧的梁月。
那时候的梁月刚刚满十六岁,化了个浓妆偷溜出来,眼妆颜色挑得太深,显得她那双小鹿眼睛更加大,把所有的局促不安都放大了,叫酒保捉了个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