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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有执念之人,才会被梦障术造出的梦境所扰。
    陆行焉在关山三年,与阿隼为伴,草木为邻,她感受万物,将自己与万物融为一体,对俗世里的情仇,很少有执念。
    她终于练成了明镜心法九重境所说的无我之境。
    无我之境,就是感受不到武功的存在,感受不到武功的存在,也就感受不到武功带来的负累。
    等她习惯了这等境界,明镜心法就会变成一层屏障保护她的心神。
    但是,这屏障必须靠她自己用强大的意念控制心境,倘若她起了欲望,不论是杀欲也好,淫欲也好,明镜心法的屏障就会变
    弱,从而被外力击破。
    她方才一瞬,是对谢宴动了某种欲望。
    谢宴见她神智恍惚,显然被这里的烟气入侵心神,他不怜香惜玉地摇了摇她的肩:“陆行焉,醒一醒。”
    陆行焉抱着自己的脑袋,陷入一阵醉酒般的晕眩里。
    他在古书上曾看到记载,西南雾障能令人进入梦魇,若是意志薄弱者,可能会溺死于梦中。
    他没想到能在自家祖坟里碰到古书上记载的东西。
    能让人溺死其中的梦,必须是极美或是极恶之梦。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个邪念。
    陆行焉,她的噩梦是什么,美梦又是什么?
    他抱起陆行焉,将她放平在地上。
    陆行焉还没来得及抵抗烟雾,就被谢宴点穴昏睡了过去。
    久未入梦的陆行焉,入梦了
    屠夫的女儿陆九,她从小寡言少语。
    她不喜欢听宰猪的声
    HаitаńɡShúωú.COм音,猪多可怜,而且宰了猪,猪肉也不是给她们吃的。
    她也不喜欢爹娘骂她和她上面的八个姐姐是赔钱货,她们家本来就没钱,又不是生了她们才赔钱的。
    在陆家一天天的鸡飞狗跳中,她学会了多观察少说话。
    大姐被卖掉,二姐被卖掉,三姐被卖掉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轮到她,所以就趁陪爹去街上卖肉的时候偷跑掉了。
    她在街头看人家表演歌舞的时候被爹找到,抓了回去。
    爹娘从没怎么正眼瞧过她,这次,倒是当街狠狠把她打了一回。
    屠夫打人,每一记都是下狠手。她被打得皮开肉绽,倒也不知道喊疼。
    后来陆行焉猜测,奈何府的人就是在这时看中了她,因为第二天她就被奈何府的人买走了。
    买她的人给了爹娘一大块银子。
    她被带到奈何府,才发现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小孩。他们被扔在一个空旷的武场里,带他们来的男人一声令下,就让他们开始厮
    打。
    陆九她哪会打人啊,于是乖乖地站在那里让别人打她,她想,把她打死了,就不用再挨打了。
    哪想到最后别的孩子都倒下了,伤的伤,死的死,就只有她顶着像猪头一样肿的脸站在那里。
    那些观看的人,他们的眼神又惊奇,又心疼,又惊喜。
    她用自己黑不溜秋的袖子擦了把脸,然后就有人带她去沐浴更衣。
    仆妇带她去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也就是老宗主,仆妇很是为难地说:“宗主竟是个女娃。”
    老宗主说:“是男是女没关系,能挨打就行。”
    当时老宗主还只以为她是个抗打的料,没往纯阴体质方面想。她在奈何府学了两年基本功,因为她学武功极快,尤其内功心
    法。
    一般的孩子学内功心法,只是囫囵吞枣地学习,要等真正会运用,还得等长大一些,悟性更高的时候。
    但陆九不一样,她基本上从头到尾看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做。
    后来有人割了她的手指,挤了半酒杯血,送去给老宗主,等她再见到老宗主和那些阁主们时,他们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他们将她带到小宗主面前。
    小宗主和老宗主,一老一少,穿相同的衣服,带相同的面具,小宗主像是老宗主的缩小版。
    陆九平日都是在魍山陵才能看到小宗主,他说自己是未来的宗主,陆九可从来没相信过。
    在陆九露面前,小宗主已经打趴下好几个人了。
    她怕被老宗主知道了自己去偷看小宗主,偷摘他面具未果便扒了他的裤子扔河里的事,脸上装得很淡定。
    老宗主让她和小宗主过招。
    陆九虽在奈何府练了两年武功,但都是些基本功,让她和小宗主对抗,实则有些为难她。
    好在她皮糙肉厚,小宗主能打伤她,却不能打倒她。
    老宗主看她的眼神十分欣慰。
    他把自己带到小宗主面前,拍着小宗主的肩说:“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独自练武了。”
    第二天,小宗主就变成了宗主,奈何府也开始了真正的苦日子。
    宗主上任第一天,就命人一把火烧了老宗主的东西。
    宗主上任第二天,就命人杀了一个小堂主。
    宗主上任第三天他脾气暴虐,奈何府人人怕他,她也是。
    她出身的阶层让她有很强的尊卑意识,她很快把他们在魍山陵相处的事忘掉,而是把他当作主人看待。
    陆九再也不敢想他面具后是什么样子了,她每天乖巧地练功,不论别人让她练什么攻,她都练。
    等她实力稍涨,就正式陪宗主陪练了。
    作为宗主,要内外兼修,作为宗主的陪练,她必须和宗主步调一致。不一致的时候,就被打成重伤。
    万幸的是,宗主并不会时时刻刻都在奈何府里,他一个月只有几天在,她只需要那几天的时间提心吊胆。
    宗主不在奈何府的时间,萧永会教她如何用刀剑。
    但是上天待她素来不公平。
    不知哪个缺德的告密,被宗主发现了她跟着萧永习用兵刃的事。
    宗主命人将萧永严刑惩处,然后让她持武器和自己对打。
    宗主空手,她拿武器,可还是惨败。宗主打她向来不留情,这次更是打断了她的肋骨,她一口血喷在地上,宗主更气。
    “别说你练什么功,就算吃什么穿什么,也得由我决定。”
    她从小就被爹娘骂,宗主骂她,她并不觉得难堪。
    她嘛,就是野狗的命。
    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当初在魍山陵,她不该把他的裤子扔水里,而是应该把他给扔进水里去,淹死他。
    当那时候她遇到“谢公子”,他不计较她出身的低下,不计较她狼狈,不计较她是女儿身,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向她伸出手,愿
    意扶她一把的人。
    陆九怕自己的手将他的手玷污,便先将手背到身后擦拭了一番,才握住那只像玉雕一般的手。
    夜里萧永为她疗伤,她问萧永,世上会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吗?
    萧永说,有他在,就永远有人在乎她。
    没多久,萧永便在执行任务时死了,她也完成了此生第一次杀人。
    从萧永离世,到她第一次杀人,再到宗主夺去她的贞操,不过七日时间。
    短短七日,厄运像一个无底洞,她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跌下去,不断下坠。
    她时常想起“谢公子”递来的那只手,所以她出逃了。
    她逃离奈何府,前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魏阳城谢侯府。她在谢侯府外的树上呆了一夜又一天,没等到“谢公子”。
    最后,邻街新出锅的大馒头战胜了她心中的谢公子。
    她在江湖游走三个月,看遍世间事,有了比较,反倒觉得自己过得尚算可以。
    奈何府虽然让她去杀人,宗主也从不把她当人看待,但,至少她又吃的,又穿的,有住的。
    宗主欺负她,但也只有宗主欺负她,别人都欺负不了她。
    她在江湖游走,认识了一个叫月季的妓女。月季身边的男人被她耍得团团转,她要什么,那些男人就给她什么。
    陆九十分鄙夷她的做法,并讽刺她:“出卖身体,又什么好骄傲。”
    月季掐掐她少女的脸蛋:“我本意是图钱财,图乐子,出卖身体只是手段。我达到我的目的就好了,你管我用什么
    HаitаńɡShúωú.COм手段?你杀
    人就骄傲了?”
    “我用刀赚钱,你用身体赚钱,本质不一样。”
    少女陆九年纪不大,思想很陈腐。
    月季在她洗澡时看过她身体,也见到了宗主留下的痕迹。
    “你未必是瞧不起我,瞧不起你自己吧。你会用刀杀人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小小年纪让男人破了身。”
    陆九最恨此事。
    “他不是男人。”
    “哟,不是男人,是狗咬的啊。”
    陆九以前还真没把他当男人。宗主是宗主,是发号施令的人,是手握她生死的人。
    在她看来,男人或者似“谢公子”那样朗月风情,或者似萧永那般侠骨柔肠。
    “男人是个好东西,你年纪小,不懂。”月季说起驾驭男人的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他们呀,就想你又能做圣女,又能做婊子。得不到的时候是圣女,得到了就是婊子,婊子可就惨咯,任打任操,还得时时刻
    刻陪着笑脸。”
    陆九听得糊里糊涂,最后只记住了一句话。
    他越是得不到你,越是想要你,越是想要你,你越是能为所欲为。
    陆九想要的为所欲为,不过是有一日恢复自由身,能选择自己的未来,选择自己的爱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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