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才被白家军降服求和的边陲临国滇南竟然于一日前突然发兵偷袭了锦襄城,正式打破了维持不久的和平。
这战事来得未免太凑巧了些。整治吏制初见成效,户部的亏空也找补的差不离,皇帝才腾开手想要对白家下手,滇南居然在这时生事?
再看领兵在外的白景瑞,这回倒是闭口不提增拨军费的事了,而是直接以旧伤复发为由,请求临阵换帅!
且两日前,在户部做主事的白父也上了折子请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事出反常即为妖。
白家这对父子,一辈子把权利和荣华看得比命还重,怎么可能主动放弃高官厚禄?
他们这一出,哪里是要请辞,分明就是仗着在南边经营多年,军中的声望无人可以取代,这才上演一幕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戏码。
谁不知道南地向来在他白家的经营之下,连滇南国的国君乃至臣民都一向对白家军敬畏惧怕。
说不得,白氏一族正是嗅到了京中的风向,知道大难临头,才纵容着滇南做大,或是暗中谋划了这次犯边之难。
皇帝也确是最近才下定决心,此番借着白氏的事发落制衡白家,不想边境就发生惊天大事,皇帝深知是白家准备先下手为强,一把火烧到自家门口,他怎么会不动怒。
如果白家只是目中无人些,皇帝还愿念在他家立下的累累战功给白氏子弟留下后路,或架空了权柄领个闲差,或封了爵位荫及子孙做了富家翁,总归只要卸了兵权,万事皆有余地。
但没想到白家竟然人心不足,为了逼着整个皇廷向他白家屈服,竟然不惜以边陲的安危作赌,更是在关键时刻称病相胁迫。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白家不就是欺朝中无将吗?
也是时候让他们明白明白,这天下之主到底姓甚名谁。
002
“你说什么?皇上要御驾亲征?”
姝菡手中逗弄福泽的拨浪鼓随着小六的话立时掉在地上。
“定是哪个昏了头的武将提出来的馊主意吧?若一个边陲之国犯边就要天子亲征,那要那些吃着皇粮的将军做什么用?”姝菡乍听到,仍是不能相信这惊人的消息。
“奴才原本也不敢置信的,可是方才去打听消息的时候,亲眼看见太后娘娘不顾内外有别亲去了乾清宫。听小良子说,太后当场声泪俱下劝阻咱们万岁爷以龙体为重,以社稷为重,甚至连先帝爷都搬了出来,就这,都没能让咱们万岁爷收回成命,奴才瞧着,这件事十之八九怕是要作准了。且方才从慈宁宫传来消息,因国有大难,为了节省开支用度,此次热河之行也要作罢,因太后要为了此役祈福,已经下了口谕免了各处的请安,从即刻起开始执行。主子您看,是不是也要去趟养心殿劝上一劝?”
“除了太后,还有什么人去劝过?”
“能去的都去了,什么朝臣阁老,宗亲贵胄,就连新入宫那三位,都结伴去了一趟,不过没进得去养心殿的正殿就是了。主子你已然落了后,要不奴才伺候您过去一趟,好歹别等下了明旨。”
姝菡摇头,脸上带着苦笑。
“旁人都去得,我却不行。”
“主子这话从何说起?”
“你忘了,邓公公今日特意来传过话?”
“奴才不知细情,邓公公来传了什么圣意?”
“圣人说,将有大事,不准我离开永寿宫。”
小六子一惊:“这?万岁爷因何要禁足了主子您?难道,难道是今日冷宫之行?”
“我先头也同你想的一样,还以为,定然是我去冷宫见白妤婷的事惹了皇上不快,这才不让我离开永寿宫,算是小惩大诫闭门思过……”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姝菡轻轻摇头。“若真的要罚,也不会是如此,轻轻揭过,连句重话都不曾说,也不曾问。”
小六品咂了一下,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那万岁爷便是有意阻了主子去当面谏言他御驾亲征的事了?……万岁爷可真是体恤主子您。”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圣心已定,我去劝什么呢?”
“对,对对,不能去劝,要是劝得万岁爷回心转意了,先头劝说未果的太后和朝臣宗亲们定是面上无光;要是没劝成,旁人会说主子您在万岁爷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尔尔,且顶顶要紧的,还会伤了您和万岁爷之间的情分。”
“所以万岁爷才不许我出永寿宫,且不许我出门的话,是当众说的,也就不必怕人指摘我不出力。”
“那主子,咱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万岁爷去阵前杀敌?”
“倒也不至于真的要天子冲锋陷阵,天子举兵,必是倾尽全国之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总之,且看皇上的安排吧。”
003
夜已深,宫里却比往日热闹的紧。
傍晚时分,皇帝乾纲独断,定了三日后兴兵滇南,且准了白家那位刚过五十的户部主事的告老折子,却吊着身在南境的白景瑞,另调集十万大军,不日即将动身。
为了热河之行备下的一应用具皆要精简,皇帝知道这一走,很多后宫里的事要安排妥当,遂顶着夜里的骤雨往慈宁宫去了。
太后自然没睡,正和宫人们数落皇帝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