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小臂长的猛虎雕刻的栩栩如生,毛发纤毫毕现,双目更是炯炯有神,大口一张,如有虎啸响在耳畔,百兽之王气势全开,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苏澜看的叹为观止,心道皇上的这份用心若是用在帝王业上,也不至于……
不过人各有志,有时的确难求。
她放下猛虎雕像,最后走到那尊人像前。
这才是她最有兴趣的,毕竟众人皆知,皇上不重女色,这女子能得皇上刻像,实在匪夷所思。
方才在门外,只得一侧面,就觉这木雕的女子娴静温婉,柔情无限,走近了,站到她面前,才讶然发现,这木雕女子却还缺了眼珠。
纵是这美人倾国倾城,没有眼睛,就仿佛失了灵魂,再没有动人之处。
怎会没有呢?
不该是皇上忘了才对。
“是不是在想,怎么还没刻上眼珠?”冷不丁的,身后响起延昭帝的声音,有淡淡的叹息。
苏澜立刻转过身避让至一侧,“父皇。”
延昭帝的目光,始终落在木雕上,只摆了下手让她起来,自顾自地继续道,“不是不刻,是怕刻的不好,刻不出她的神韵,反而毁了她。”
这倒也是。
毕竟这一尊雕像刻下来,必定耗时许久,若是毁了重来,人会崩溃的。
“你可认得她?”延昭帝忽然问。
苏澜愣了愣,她认得吗?
她又仔细端详一番。
被延昭帝一提醒,她还真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这眉眼,这口鼻,不就是娇软版的太子吗?
“这是……母后?”苏澜差点惊呼出声,看到延昭帝点头,她暗暗吐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这世上除了先皇后,还有谁值得延昭帝花费如此心思。
“子凡是成国公和姑母的嫡女,出身高贵,却并不骄纵,甚是温婉娴静,想求娶她的人可以从宫门排到行宫。当初朕不过是一不受宠的皇子,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会刻个东西,生母也只是姑母身边的侍女,到死也不过是个美人,和子凡一比,朕不过是泥淖,从不敢奢望能娶她……”
不知何故,延昭帝说起了往事,这样一段可以说是不堪的记忆,他提起,也是温和淡然的,但苏澜却是听的心惊肉跳。
为什么皇上要跟她说这些?
而延昭帝仿佛是已陷入回忆,语气轻如自言自语,“但是子凡说,我与她一起长大,我知她懂她,是这世上除了姑母外对她最好的人,她亦最懂我,知我不喜俗事纷扰,心无权势,但求闲云野鹤罢了。只是鄂国公并不同意她嫁给我……”
苏澜的眉心狠狠一跳。
鄂国公……今年就六十了,孙儿比她都大,但世子之位一直没定下来。
“还是姑母去跟父皇提了,父皇下旨赐婚,鄂国公才勉强接受。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却是我登基当了皇帝。”
说到这里,延昭帝自嘲地笑了,可苏澜哪里敢笑,她现在恨不得消失!一个字也不想听!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秘辛!
“我本以为,我当了皇帝,总算是不辜负子凡。谁想,”延昭帝一顿,又有些哽咽,“却是害了她!”
苏澜微微垂着眼,紧抿着唇。
十三年前,先皇后死于张贵妃之手。
张贵妃,乃齐王生母,齐王,乃延昭帝长子。
十三年前,延昭帝昭告天下,赵燚中宫嫡出,立为太子。
所以张贵妃为何毒杀皇后,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但张贵妃最后虽被处死,可齐王,依然是延昭帝爱子,他小女儿的满月礼,延昭帝还亲自去了王府,也是那天,她被突发奇想的延昭帝,指给了赵燚。
苏澜想起阿娘临终前的话,暗暗捏紧掩在袖中的手。
“唉,瞧我,年纪大了,就爱回忆往昔,岁月不饶人啊。”延昭帝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个小辈前说这些,长叹了一声,苏澜轻轻道,“父皇要保重身体,母后在九泉下才能安心。”
“你是个好孩子。”延昭帝停了会儿,继续说,“你和太子的婚事定的仓促,委屈你了,朕一直想着要补偿你。这个,”他走到一旁的架子边,拿了个木雕递过去,“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你好好收着,兴许哪一天,有大用。”
苏澜一看,眼皮子跳了跳,顿时觉得压力犹如黑云压顶,是她瘦弱的肩膀所承受不起的。
但是,别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这还明显是皇上亲手雕刻的亲手所赐,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恩宠!
苏澜微笑着,心尖直颤地,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这一尊一尺来高的怀抱孩童,脚踏莲花的送子观音雕像,屈膝道,“儿媳谢父皇赏赐。”
延昭帝捋了捋胡须,“好孩子,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苏澜:“……儿媳定不负圣恩。”
皇上一定是知道她和殿下还没有圆房了!
“嗯。”延昭帝很是满意的样子,“去瞧瞧你姑母吧,这些日子,她很是担心你。”
苏澜心里又是狠狠一跳,姑母担心什么,不外是担心她在东宫受欺负!
可是,皇上居然直接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