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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
    沉深显然没当一回事,“这里只是郊区,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得去了多偏的地方才能没有……”他说到一半才注意到傅子琛表情不对,拨号的动作从刚才开始就没停下来过,心下慢慢觉出些不妙,站直了迟疑道:“这里是栾家,应该不会出事吧。”
    傅子琛没回答,只是听着耳边这个每次都带给他糟糕预感,也每次都应验了的电子提示音,神色越发冰冷沉默,一边不停拨着电话,一边在人群里快速搜寻着。
    当目光再一次落到被宾客围着敬酒的苏潜夫妇身上时,他不知为何停了几秒。
    沉深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眼底露出些了然轻蔑,压低声音道:“不用管,都是上赶着去嫁女儿的。”
    傅子琛眉心一跳,“什么?”
    “你不知道也正常。”
    沉深低声道:“听说是前段时间,苏家一直生病没露过面的小儿子终于出院了,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急成这样,照片都不给女方一张,全由他们单方面地去挑年龄合适的女孩,要给那病秧子找桩婚事。”
    这事沉深也是刚刚才从那位陈小姐口中得知的,对于这个未曾见过面,但和他一样没法自己做主婚姻的苏家小病秧子心情很复杂。
    他本来是想当个八卦感慨几句,不曾想傅子琛听完后却如同被人当头棒喝,盯着亲密靠在一起的苏潜和栾景汀,心中感到荒唐的同时,也终于意识到那股令人烦闷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最初在调查“十七”这个人时,傅子琛的确是以“苏源”这个名字作为切入点进行的。
    A港确实有个名叫苏源的警校大学生,毕业实习也确实被分到段天边所在的警局里,所有可查的姓名、年龄、照片等身份信息全部都与后来出现在C市的“苏源”相吻合,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跟着季建同一起前往清玉医院调查后,傅子琛却偶然发现一份来自苏源本人的住院记录——
    住院时间是一年多以前,实习通知正好下来没多久。
    病历材料上只用几句文字,潦草记录了伤患情况,那时的傅子琛一扫而过,也还记得上面写着患者被送来时重度昏迷,全身多处骨折,头面部多处外伤,术后仍需要长时间在院休养。
    就这么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眼睛都睁不开的苏源,两天后奇迹般地来到了C市报到。
    当时傅子琛在确认两人并非同一人后,调查的重心便迅速转移到了十七身上,对另一个被冒名顶替掉的苏源几乎忽略,只当他是倒霉,完全没想过这两人之间还会有什么关系,甚至没意识到苏源那张看似信息清楚,却依旧被人模糊了重点的资料上的苏家,是哪个苏家——直到方才。
    难怪。
    难怪二十多年没有联系,段天边还会收到苏家送过来的请柬。
    苏家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幌子。
    真正千方百计想让段天边走进这场宴会的人,从来都姓栾。
    他短短几秒想通了一切,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不再无休止地拨打不会有人接通的电话,抬眼就要去找先前刻意把自己支开的管家。
    优雅的钢琴声却仿佛算好了一般恰巧在此时停下,四周灯光忽然变得昏暗。
    有人上台礼貌地敲了敲手中的话筒,声音并不刺耳,但足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傅子琛看不清台下人的脸,只能听见台上的主持人用诙谐语气说着带动气氛的开场白,听到几番捧场的掌声过后,这场寿宴的主角——栾老爷子,终于拄着拐杖被人请了上来。
    话筒恭敬地递过去,栾言庭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胳膊,示意对方不用扶着,抬头朝宾客们朗声笑道:“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赴宴,这宅子十几年来冷冷清清,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宴会厅太大,所有宾客都慢慢围聚过来。
    傅子琛攥着手机,思绪纷乱,余光却瞥见人群外的几个服务生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匆匆走上转角的楼梯,最前面领头的看不清模样,只是穿着打扮都与那位管家极为相似。
    傅子琛转头看了一会儿,神色不明,忽然抬脚朝那行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沉深见他一声不吭地往外走,生怕出事也顾不上看热闹,对摇头表示没见过“穿鸦青色长裙的年轻女士”的宾客道了声谢,连忙跟了上去。
    今天对栾言庭来说应当是个高兴的日子。他虽已耄耋之年,面上却没有丝毫疲态,眉眼间还能依稀瞧出年轻时的硬朗。
    但或许是人越老就越容易怀旧,栾言庭说到最后,客套的语气难得带出几分感慨,竟忽然提起一件栾家的陈年旧事——
    “……这些年来,老朽虽从不愿对外说起,但诸位应该或多或少都曾听闻过,我栾家原本是有两位小少爷的。”
    已经走到楼梯口,正打算离开宴会厅的傅子琛闻言倏地停住,眼底带着几分戾气,转头望向台上。
    沉深显然也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掀开自家丑事,愣了两秒,表情怪异地憋出一句:“草,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要说这事,大家的确是心知肚明。好好的没了个小孩,栾家又闭口不言,那时外面的猜测简直满天飞,连沉深这一辈的都会当成故事讲给段天边听,只是没几个人敢当着栾家人的面说罢了。
    如今过去二十多年,天大的事也该淡了,栾言庭却又在这种日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
    这能是什么意思?
    台下宾客们的表情都各有变化,然而栾言庭仿佛没察觉似的,悠悠地叹了口气,“当年因为佣人的疏忽,我那小孙子才四岁便走丢了,这一丢就是二十多年啊,怎么找都找不到……景行他去得早,整个宅子就剩我这个做爷爷的每天都在自责愧疚中度过,不知道那孩子长成了什么样,过得好不好……”
    主持人适时递上一方手帕,栾言庭也不知是真是假地擦了擦眼泪,随后看着宾客们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好在老天爷开眼可怜老朽,就在前段时间,我们栾家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孩子,终于被找回来了!”
    他转过头,朝靠在阴影里不知道正在盯着台下哪里阴鸷审视的栾凛,带着笑道:“阿凛,过来让诸位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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