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家老宅修建得比段天边想象中还要夸张。
说是别墅,其实更像一座漂亮的庄园,大到几乎看不到边,开车穿过一片被寥寥积雪盖住的树林,便能望见几面围起来的高墙,两旁路灯璀璨明亮,照见庭院门口墨绿色的栅栏,冬末初春依旧开得正盛的山茶和虎刺梅簇拥着敞开的复古式大门,显得格外典雅高贵。
偌大的庭院里灯火通明,远远便能看见停着不少款式或张扬或低调的豪车,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正在指挥着家里的司机和佣人,给前来贺寿的贵客们泊车、带路。
看上去挺热闹。
段天边心想,完全不似他们在路上形容的那般鬼气森森。
“那是因为栾景行死后没多久,栾家起了场大火。”沉深把车窗打开,将请柬随手递给门口的保镖登记,等车窗重新关上,才接着说道:“你现在看到的栾家是重建过的,之前可不是这样。”
“着火?”
段天边有点诧异,这么大的宅子,得烧成什么样才需要重建啊?
“具体原因不清楚,当年只听说挺严重的,烧死了几个佣人,连带着前面的林子都着了半片,消防差点灭不了。”
“不过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沉深不在意地说:“我们几家的关系其实一般,这些年栾家也不怎么和世家打交道,像这些陈年旧事,我和傅子琛基本都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你就当听个故事,别太当真了。”
段天边闻言只点点头,心中仍有些疑虑。
沉家暂且不提,傅子琛的外公当年和栾老爷子的确有几分交情,虽然这交情现在是好是坏不太确定。
据说当年参加栾景行的葬礼,傅子琛那位向来以“淡泊君子”自称的外公头一回当众骂了人,愤然留下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拂袖离开了,此后的二十余年,他们两家都不再有什么来往。
原本傅子琛都没打算来这一趟,段天边一个圈外人自然也不可能凑这个热闹。
但意外的是,还在住院的段宏也收到了请柬。
准确来说,这封请柬并不只是给段宏的,而是给他们两父女的,上面甚至特地写了段天边的名字。
这让段天边感到疑惑。
毕竟自打她妈死了,她爸从市长的位置退下来后,需要应酬酒局饭局的频率直线下降。以前交过的人脉在段宏胃癌住院后渐渐疏远,和栾家打交道的可能性更是几乎为零,栾家为什么要邀请他们?
更让段天边诧异的是,她爸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竟然让她去一趟。
问到原因,段宏也没说什么,就是不停地叹气。
上一次这样,还是她妈忌日那几天下暴雨,移到乡下的墓碑快被水淹了,上上次,是他们从原来的房子搬出来,收拾东西时,段宏看到她妈年轻时的照片,上上上次……总之,她爸叹气,多半是和她妈有关。
傅子琛侧头看她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想抚平,偏偏开车腾不出手,只能低声道:“没事,我陪着你。”
结果后面坐着个沉深,特别剑地趴在傅子琛的座椅靠背上,捏着嗓子学他说话,“没事琛琛,人家也陪着你~”
傅子琛听完脸立马臭了,要不是段天边在旁边拦着说“算了算了”,估计当场就要停下邦邦给他两拳。
宴会是在温暖的室内,傅子琛拒绝了司机的帮忙,自己找了个位置停好,下了车沉深又开始犯剑,捶了下傅子琛的肩膀,“我们琛琛倒车入库好棒哦!”
傅子琛心平气和地看他一眼,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沉深立刻警惕地问:“你在干嘛?”
“给傅首长发几张你瘫在我家抽烟、打手机麻将的近照。”
?!
沉深大震惊:“你居然告状!”
还用这种丑陋的角度偷拍他!
见傅子琛是真在发,沉深连忙端正态度,边抢手机边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言辞恳切,悔恨交加,看得段天边在边上直叹气,“你说你惹他干嘛……”
过来给他们带路的佣人都低头憋着笑,跟听相声似的。
叁个人刚重新走回石板路,忽然又有辆银灰色的跑车暴躁地开了进来,车牌号瞩目,一连串的9。
沉深看了眼,原本嘻嘻哈哈的样子倏地阴了下来,盯着正在下车的男人不爽道:“这栾家什么意思,请客人上门连点背调都不做,就不怕万一仇家见面在他寿宴上打起来?”
谁来了?
段天边有些莫名,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愣了愣。
第一眼,段天边甚至没认出对方是谁,就是下意识觉得有点熟悉。
他没穿请柬上要求的正装,只随便套了件松松垮垮的毛衣,好像刚从哪儿游完泳就直接过来了似的,也不怕冷,半长的头发微微湿着,有些卷翘,用一根皮绳随意地拢在脑后扎了个揪,搭上麦色的皮肤,凌厉的五官,整个人都有种肆无忌惮的英俊。
或许是心情不好,从下车开始他的脸色就很沉,单眼皮懒洋洋地搭着,浑身散发着一股漠然傲慢,不像是来参加寿宴的,像是来砸场子的。
他把钥匙随手扔给管家,抬头正好和段天边一行人对上视线。
段天边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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