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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烨看他一眼,没有出声阻止,只是甩甩竹签,向对方展示串肉的角度,温元嘉有样学样,手指飞动,串的又快又好。
    温元嘉自己都觉得奇怪,做实操解剖时他不敢下手,连小白鼠的尾巴都不敢摸,更别提触碰内脏,可此时他看着邢烨的动作,竟体会到莫名的安宁······连抓起解冻的肉块,都没那么恐慌。
    邢烨身上有莫名的魔力,他哼着小曲,卷裹满身油烟,怡然做事的时候,整个人有沉静的力量,能让身边的人不自觉放松,随着他的频率摆动。
    “你不是修电脑么,”温元嘉串好一串青椒,“这个是兼职么。”
    “对,白天大部分时间修电脑,晚上在这里烤串,”邢烨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回答,“新闻联播天天晚上报道,说有越来越多的国际赛事要在中国举办,未来房价肯定会涨,我和雪峰都在努力攒钱,想着结婚时尽量不让家里帮忙,当然家里也帮不了什么,我爸妈老来得子,生我时快五十了,岁数大了身体不好,家里借了不少钱治病,现在老两口走了,债还是由我来还,我想攒点钱买个驾照,再买辆车,这样可以自己进货,成本比现在能低很多。”
    温元嘉仔细听完,忍不住开口:“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邢烨一愣,笑的前仰后合:“小老弟你太逗了,东西都串的差不多了,你电脑在哪,我洗了手给你修修。”
    温元嘉之前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有思考,这一天一夜下来,都困得满眼血丝,什么都想不清楚,可邢烨看着睡得比他还少,却依旧神采奕奕,精力十足,调试电脑时一丝不苟,看不出半点疲乏。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敲击声,那台半死不活的电脑重获新生,黑屏绽出蓝光,温元嘉本来没抱希望,此时不由得也生出幻想,他挪动椅子,离电脑越来越近,侧颊不自觉挨到邢烨旁边,邢烨打个哆嗦,莫名不太自在,摆手向外挥挥:“小老弟,你坐那边,别坐我旁边,一来呢我修东西不想让别人看着,别人看着我修不明白。二来呢雪峰来拿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店里,我不想让他误会,所以我们互相尊重,保持安全距离,你看行吗?”
    温元嘉倒退数步,像块薄薄的纸张,牢牢贴在墙上:“好的,我会离你远远的。”
    邢烨敲敲桌子,无奈扶额:“回来回来,不用躲那么远,你都快飞出大门了,不知道的以为你练武术呢,客人来了要吓跑了。”
    可温元嘉不想挪动,两条腿灌满浓铅,动一动咯吱作响。
    短短几步路比银河还长,那两人泛舟于湖上,琴瑟和鸣自在逍遥,他温元嘉像湖边的一块丑石,只能遥遥眺望,靠近便会碎骨焚身。
    “你脸怎么这么红,写论文太累,发烧了吗?”邢烨用余光看看对方,眉毛微微皱起,“去校医室看看吧。”
    温元嘉微微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了邢烨的话,整个人像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热浪卷裹小腿,一路向上焚烧,发丝被烤化成灰,面皮透出灼烈赤芒。
    指头向内拧成拳头,指甲弯曲成勾,牢牢掐进肉里。
    “好了,这次回去试试,估计不会坏了,”邢烨合上电脑,拿来两张光盘,放在文件袋里,“给你两张系统盘吧,这次再坏就别修了,自己重装就好,可以按里面的步骤来做,别再浪费钱了······哎,慢点,小心别摔了!”
    温元嘉抢过东西,深深鞠了一躬,闷头往外面冲。
    这里的空气太过燥热,闷得人喘不上气,他没法多留一秒。
    他弓腰弯身撞出大门,像只被点燃尾巴的鹌鹑,耳尖烧得通红,拐出窄巷时擦过一人,他头都没抬,匆匆说了抱歉,抱紧电脑快步走开。
    勾雪峰被这九曲十八弯的小巷绕迷糊了,天色黑看不清路,给邢烨连拨电话,那边全是关机,他蓄着满心的火气,打算找到人爆发一场,拐过窄巷被人擦到肩膀,他回身张口要骂,脖子似被细线锁住,缠紧勒在一起。
    他怔忪两秒,猛跑两步出去,盯着温元嘉的背影,眼睛慢慢眯紧,牙齿咬进肉里。
    第9章
    温元嘉迷迷糊糊回到学校,闷头爬到上铺,掀起被子盖在身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口涌动黏|稠胶水,连舌苔都泛起苦味。
    他抱起枕头,头朝下埋进枕下,幻想自己是一只鸵鸟,脖子扎进沙子,屁|股被被子盖住,这样谁都没法看到他了。
    可惜事与愿违,脑袋里有无数小人打架,脖子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烫,他躺在融化的奶酪上,肉|体软成汁水,骨架陷进淤泥,抽|吸不到空气。
    “元嘉!”
    “元嘉醒醒!”
    “元嘉醒醒,你怎么回事啊?!”
    程俊爬到上铺,半身盘踞在梯子上,连连冲人吼叫,来回呼喊几次,温元嘉才勉强睁眼,手臂撑床靠在墙上,额头黏上栏杆,垂眼看向地面。
    他额上满是冷汗,眼珠僵硬转动,脸色满是灰白,睫毛上缀满汗珠,沉甸甸闭不上眼。
    地上站着几个不认识的人,齐刷刷抬头看他,各个表情各异,嘴里能塞下鸡蛋。
    “你们先回去吧,”程俊向他们摆手,“看看谁还能来,人凑齐了去吃烧烤。”
    这些人挨个离开,温元嘉手脚发软,探手要水,咕噜噜喝掉半杯,才聚起力气,背过手摸摸枕巾,枕巾被褥被打透了,像刚经历一场大雨。
    “之前和你说过吧,我上个月参加辩论团了,”程俊说,“快参加市里比赛了,这些人都是团员,说大家一起吃饭,刚我们正聊着呢,你在上铺辗转反侧,还说我们听不懂的梦话,我叫了几次才把你叫醒。下来吧,这时候还有校车,我送你去校医室。”
    温元嘉像听不懂话,脑袋沉沉搭在肩上,眼珠凝固成球,视线涣散开来:“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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