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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银川反复确认肖策的表情,才意识到他没跟自己开玩笑。
    宋银川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嘟囔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问这些干嘛?”
    肖策没有跟他说起遇见蔡萍的事情,只道:“我不在的日子,和绯绯息息相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这个理由听着不太好反驳,但宋银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什么不好,哪怕问轩轩跟绯姐的情史也好过问那个血腥的命案啊。
    他试探地说:“从哪里讲起呢?”
    肖策:“从李雅兰第一次来茶楼讲起。你是管账的,肯定最清楚。”
    宋银川心头微微一跳,他立刻掩饰地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后喝了一大口,“好。你让我想想……”
    “李雅兰是萍姐介绍来的,萍姐你知道是谁吗?算了你对楼里的事情也不关心。她是茶楼的老主顾了,跟之前我们老板娘的关系都不错呢。
    李雅兰原来住在萍姐家附近,她27、8岁,在镇上事业单位做文职工作,萍姐是她隔壁部门小领导,两个人蛮熟的。
    我记得……她第一次来的那天,老板娘才刚住院不久,绯姐在陪床。那时候楼里基本都是我在忙,我印象蛮深的,老客带新客,萍姐当天的消费应该打五折,但我忙得昏了头忘记了,萍姐想起来这个活动,还来找我退钱给她。
    李雅兰和今宵的大多数客人都不太一样,她不喜欢说话,有点害羞。开始几次都是萍姐帮她选人,后来时间长了,她才自己来。基本上都是找轩轩和娇,这也没什么,那时候楼里面他们俩最受欢迎。
    第一次选大壮在什么时候我记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会老板娘已经去世了,你也已经来了茶楼。
    再后来……哦对,有一天李雅兰过来跟我投诉,说大壮对她用强……”
    肖策听到这里,打断宋银川,“是第一次找大壮,马上就来投诉吗?”
    “不是,那之前找过他两三次吧。”
    “这是大壮第一次接到投诉吗?”
    宋银川想了想,说:“也不是。大壮家里穷,就他一个儿子,他靠在楼里赚钱给他妈治病,经常透支身体……你也知道,这种事再好的身子骨也架不住。但他缺钱,还是不肯停,所以有时候会用伟哥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药。他这人脾气不大好,药用多了精神亢奋,没轻没重的也有过。那天李雅兰来投诉的时候,我就按照店里面的规矩,扣了大壮三百块钱,他挺不高兴的。”
    宋银川吸吸鼻子,眼神不自主地往下瞥,又说:“估计是对茶楼有点失望,那以后李雅兰好久没来——大概隔了小半年。再来的时候,就是命案前一两个月的时候了,她找过两次娇。不过那两次都是纯聊天,两个人还喝了点酒。”
    肖策的眉头微动,低声说:“娇?”
    “嗯,你知道的,娇最喜欢只跟他聊天的女客人了。那之后,娇就来找我,说要是所有客人都能像李雅兰这样该多好。”
    肖策没说什么,“继续。”
    宋银川的声音低下去,“后来就出了命案。你知道的,我们的房间不常彻底清扫,里面有太多人的指纹,还有那什么……体液痕迹……警方找不到有效线索。凶器找不到,大壮的手机失踪了,杀人动机也没确定下来——总之就是一头雾水。最难办的是那年头街上根本没什么摄像头,我们楼里面也还没来得及安,所以南二楼晚上有人上去我们也不知道。拖了一个多月,警察那边都没有头绪和进展,还搞得大家胆战心惊的。”
    肖策目光沉静,“可以再说说案发当天你能记得的事情吗。先从不寻常的事情开始说。”
    宋银川借着喝水,偷眼看了肖策几眼,心里更奇怪了,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有一点我们都很奇怪,也反映给警察了。大壮那天其实根本没有客人预约的,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偷偷去207,还用了过量的壮阳药。直到后来李雅兰自首,我们才搞清楚。她说是她私自约大壮去207,所以大壮吃了药。”
    肖策的食指轻轻点在桌面,说:“她投诉过大壮,还去找他?大壮不会觉得奇怪吗?”
    宋银川垂眸,手指在矿泉水瓶上无意识地轻抠,隔了一会儿,才说:“大壮缺钱。如果李雅兰说要多给他钱,大壮肯定会同意。更何况,大壮人高马大,怎么也不会想到来约自己的柔弱女人是起了杀心的吧。”
    基于“李雅兰是凶手”这个前提,宋银川这么解释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但如果李雅兰不是凶手,大壮又有什么理由会被约到207去,还服了壮阳药呢。还是说,药不是他自愿吃下去的?
    宋银川轻轻叹息,说:“李雅兰自首的时候,说她厌恶大壮,因为他在之前‘服务’时滥用壮阳药,还对她用强。事后李雅兰在楼里投诉害得大壮被扣了钱,导致大壮对她怀恨在心,威胁她给他钱,不然就把她来茶楼的事情告诉她父母。”
    肖策眉心紧锁。这是来自一个女人口述的杀人动机,被伤害、被胁迫,而且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又不可能向外人申诉——听上去似乎足够激起一个人的杀意。
    肖策说:“她是突然去自首的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警察那边有了什么进展?”
    宋银川说:“挺突然的吧。要说有什么进展,可能是警察找不到大壮的手机,所以去调查了他的手机号都和哪些号码有过联系……”
    肖策追问:“结果呢?”
    宋银川回想道:“联系大壮的不多啊,基本都是楼里的座机,私人号也都是绯姐、娇、晓飞他们的。还有几个大壮的老顾客,但都被警方约谈过排除在外了。那些号码里甚至都没有李雅兰的,她应该不是因为这个紧张到自首。”
    肖策:“没有李雅兰的号码……她是怎么约大壮的?”
    宋银川:“李雅兰跟警察交代说她是当面约的。”
    死无对证。
    肖策又问:“李雅兰是怎么自首的?凶器是在她的带领下找到的吗?”
    宋银川说:“我也是听公安局的人说的——李雅兰是直接拎着凶器去自首的,大壮的手机和作案当晚她穿的衣服全都已经销毁。她说是她从厨房偷的西瓜刀,那把刀和大壮的伤痕吻合,上面有李雅兰的指纹。刀上残留的血迹也检验过,就是大壮的……而且,李雅兰所说的细节也都和当天发生的一切相符合。”
    肖策:“既然手机和衣服都处理了,为什么刀上还有残留血迹?”
    宋银川语塞,给了肖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可能不好处理?”
    肖策在心里说,或许是因为手机和衣服能够直指真凶,所以才“被销毁”了吧。
    凶手能从今宵茶楼的厨房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一把西瓜刀,用它杀人后,又顺利带出去。这个人……大概率是茶楼的内部人员。
    当然,以上的推测,也只基于一个前提——宋银川没有对他撒谎或者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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