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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启沛这一月都没见过陆启成,也不知他最后的崩溃与疯狂。此刻听了齐伯的话她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下了马车,接过了齐伯手里的白布,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压抑着或许就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情绪:“我去看看他。”
    齐伯没说什么,引着她进了门,看见了已经布置好的灵堂。
    陆启沛又看见了陆启成,他静静地躺在狭窄的棺椁里,面容平静神态安详,甚至就连脸色也还保持着生前的好气色。除了已经停止呼吸,几乎让人以为他仍在酣睡。
    然而死了就是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生得与她一模一样的人了,也再没有了那个曾经声声唤她“阿姐”的了人了——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她不想死,所以她失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也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
    陆启沛仍旧不后悔,但她的眼圈儿却在看见陆启成那瞬间红了。眼中薄薄的水雾凝聚,最终变成一滴泪珠滑落下来,砸在心里,涩涩的发疼。
    祁阳收到消息时并不比陆启沛晚上多少,她关心陆家,探子传递消息也向来及时。
    彼时她与陆启沛刚分别不久,尚在回宫的路上,骤然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便叫停了马车。
    芷汀正与她同乘,见祁阳叫停了马车,便问道:“殿下,要去陆府吊唁吗?”说完没等祁阳回答,便又劝了句:“陆公子刚才回去,现在登门许是有些早了。”
    然而祁阳听罢却只瞥了她一眼,旋即开口吩咐外面的车夫道:“掉头,去荣华街。”
    外面的车夫闻言立刻调转了马头,对于公主殿下的吩咐没有半点犹豫。而车厢内的芷汀听到这样的吩咐却是愣了一下,因为荣华街距离陆府很远,是京中有名的商铺汇聚之地。
    殿下这架势,不像是要吊唁,反倒像是要去逛街的?!
    芷汀偷偷看了眼祁阳,意外发现公主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唇角竟还带着笑……可这套路不对啊,心上人的弟弟死了,虽然不至于感同身受,可这笑着逛街又算是怎么回事?!
    跟在祁阳身边多年,芷汀头一回觉得自家殿下心思难测。她为此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殿下既不去陆府吊唁,便该回宫去了,这时候去荣华街做什么?”
    祁阳懒懒的靠在车厢上,并不瞒她,唇角含笑的说了一句:“荣华街上有家烟花铺子不错。”
    可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让芷汀更懵了,小心翼翼顺着祁阳的话问道:“殿下想看烟花了?”
    祁阳却冲她摇了摇手指,答道:“不,我要去买点爆竹,放了庆祝庆祝。”
    芷汀终于被这答案说得窒息了,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殿下,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要不然就是她家殿下的心坏了——前脚跟陆公子你侬我侬,后脚听到人家死弟弟了却要放爆竹庆祝,她家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莫不是根本就在耍着人玩儿?!
    然而不管芷汀心里怎么想,脸色又是怎样的奇怪,却丝毫影响不了祁阳的决定。
    她真去荣华街买了两串爆竹,又让车夫寻了个空旷的地方,亲手放得喜气洋洋。
    虽然事后公主殿下自己也觉得这么做有些幼稚,可心情好却是真的——她对陆启成的憎恶早已经根深蒂固,不是前世一杯毒酒能够了结的,能见他再死一次真是再好不过!
    而且这人一死,横亘在她与陆启沛之间的阻碍,似乎又少了一层……
    放完爆竹庆祝的公主殿下拍拍手,只觉神清气爽,然后转身上了马车就回宫去了。
    芷汀则是满脸恍惚的跟了上去。她恍惚的跟在祁阳身后登上了马车,又恍惚的跟回了景晨宫。
    熟悉的环境终于让她稍稍回神,然而还没等芷汀整理好心情,就又听她家殿下吩咐道:“芷汀,你去帮我找找看,寻件素净些的衣裳,明日咱们还得去陆府吊唁呢。”
    芷汀听罢呼吸又是一滞,眼神茫然极了——完全弄不懂她家殿下到底什么脑回路?
    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陆启成连个小人物都算不上,除了陆府的人会为他筹备葬礼之外,连吊唁的人也不过寥寥——如今的陆启成不是前世那个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的驸马爷,他只是陆修撰的弟弟而已,所以除了翰林院中来了几个同僚吊唁外,陆家的灵堂可谓冷冷清清。
    祁阳便是在这一派冷清中,头一回登门踏进了陆府。
    陆启沛没想过她会来,一瞬间有些紧张,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祁阳没有立刻答话,只抬头看着她。看见她眼底的青黑便抬手抚了抚,而后软软的安慰了一句:“阿沛,别伤心,今后还有我陪着你呢。”
    这是最好的安慰,也是最好的承诺,狠狠撞在陆启沛心口,激得她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片刻后她方才点点头,应了一声:“嗯,我知道的。”
    灵堂外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陆启沛虽然不想让祁阳出现在陆家人视线之中,可现在陆启成已经没了,祁阳贵为公主也不是如今的陆家能动的。
    于是在一瞬间的提心吊胆之后,陆启沛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带着祁阳踏进了灵堂,也没理会将目光投注过来的齐伯,亲手点燃一炷香后交到了祁阳手中。
    公主殿下没有拒绝,神色平静的给陆启成上了一炷香,然后提出了个不情之请:“阿沛,听说你这弟弟与你生得一般无二,我能看看他吗?”
    这样的要求相当无礼,甚至就连一向对她包容宠溺的陆启沛,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逝者已矣,哪怕生前有再多的龃龉憎恶,都不是打扰对方长眠的理由。更何况在陆启沛看来,祁阳提出这样的要求更多还是因为好奇,所以这一回她并不打算迁就她。
    “殿下,这不……”合适两个字还没出口,祁阳却已经绕过她快步往灵堂后方走去。
    陆启沛吓了一跳,赶忙追了过去,就见祁阳已经在未盒盖的棺椁前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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