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麻烦的是给孩子们造成不良影响,这群小馋鬼几乎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那就小旺先来吧。”乌罗沉思片刻,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他灵活的手指上,顺着粉笔头飞来飞去的,他突然止住,大家的心神都跟着一收,目光炯炯有神地往讲桌上看。
其实作业很简单,无非是一到十的认知而已,只是缺乏固定的教育材料才显得缓慢,小孩子背九九乘法表简直易如反掌,问题是如何确定数字,这又是教育的另一大问题。乌罗督促着阎小旺往上走,小孩子的脸可疑地红了红,原始的孩子比现代的孩子要放得开,大概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羞耻心,只是也显得更为笨拙。
阎小旺是阎的孩子,通常乌罗都会头一个点他,他每次都显得紧张,好像从没习惯过一样。
山音则放在最后,他是成年人,作业通常写得最好,很容易给其他孩子造成压力,至于他会不会被孩子造成压力,那就不关乌罗的事了。毕竟山音不是日月部落的人,能学多少是多少,没收学费都算是客气了,更别提心理压力了。
拿到粉笔头的阎小旺下意识看了看乌罗,对方目不斜视,倚靠在桌子边,那是一大块木板跟四根小棍子支撑起来的东西,稳固地支撑住了大人沉重的身体,几乎显得有种野兽戏耍般的游刃有余。
最后难为情的阎小旺在黑板上画上了草药,他最熟悉的东西就是药草了,
一是单叶,二是双叶,慢慢画下去后,到十时,阎小旺加了一条线,变成针叶。
这是他所熟悉的东西,不算很好,也谈不上太坏,乌罗略略点头,算是满意他的答复了,接着挨个点名,有人画了果子,有些画了蘑菇,这些没办法长在一起的,就只能凑堆,到最后连黑板都快画不下了。
还有投机取巧的,画十个果子,一到十,挨个数过来。
这虽然机敏,但极容易混淆,不过并无大错,乌罗笑着把他放过去了,而山音交上来的作业是稻谷变成稻穗。比这些孩子们思考更进一步的是山音将数字藏进了稻穗之中,他大致理解乌罗教课的内容,已经明白过来比十更多的数字,也愿意去展现自己的理解。
从一到一百从来都不是难点,难点在于如何归纳一套数字出来,乌罗所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讲就是生搬硬套输入,他小时候就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二三后面跟得是四,而不是四道横。
如果这群满头疑问的小兔崽子问起来,乌罗还真回答不出来,他不会对这群孩子说:“反正就是这样的。”
山音的稻穗很有创意,一根稻穗意味着十,两根就是二十,然而还不够系统,而且麻烦。
乌罗擦掉了黑板上最后一道作业,他一边讲着接下去的环节,一边思考着数字的推演,而山音则震撼于所获得的新知识。
挑选更优质的植物再培育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是七糠部落花了近百年累计总结,由巫一代代传承下去,才获得这样的经验。可在乌罗心里却一清二楚,他甚至说得更浅显,巫们总说,那是谷神显灵,是谷神的赐福,会赐福在某些稻谷上以示对首领跟巫的嘉奖。
乌罗仍在说:“是人让它们变成那样,植物跟人都一样,为了活下去,就会适应一些事。这一点我们之前的课上说过了,黑曲部落的人如同鸟儿一般轻盈,海蛇部落有水腺等等。”
孩子们没有见过外头的世界,大多都是听着乌罗诉说其他的部落来增加见闻,乌罗觉得一昧说常识很无聊,就会偶尔联系起来。
即便是在现代,人的进化也有相应的自然选择,比如高纬地区较为寒冷,人种的鼻子普遍较大,这样可以减少呼吸带走大量的热量——大概是这么说的,乌罗记不清了,那本有关进化的书是他高中时在图书馆偶然翻过的。
不过这个世界的人的确如此,海蛇部落的人常生活在海水里,于是进化出了储存的水腺;而黑曲部落的生存环境险恶,他们大多住在树上,与飞鸟为伴,骨头更为轻盈,根据猜测可能是为了避免高度摔落,或者是减少冲击力之类的。
拿他们来做介绍再好不过了,也比较浅显易懂。
对孩子们就如同趣闻般的知识,对山音却大不相同,他身上一直带着稻杆,上面的谷粒早已干瘪剥落,搓成灰烬,只有一根枯黄色的稻杆,寄托他对家乡的思念。
“是人做到的。”
山音重复着,神色略有些恍惚,手指搓动着辗转的稻杆。
他不该相信这个疯巫的胡言乱语,他不该相信这个日月部落,这一切都与他的所知相违背。
可是……可是日月部落的巫从没有说错过哪怕一件事。
前不久琥珀终于让他进入了陶窑,毕竟等度过冬天之后,他就要回到自己的部落里头去了,那怪异的泥堆显得很高,被叫做是砖块的东西垒在底部,绿色的石头烧融化开来,变成金灿灿的利器。
他们理所应当的,并不认为是天神的赐福。
铜水、金器,山音忍不住想起日月部落的图腾,即便他们的巫说这是太阳的光辉所染就的利刃,也没有几个人会怀疑。
那个年轻的,叫做“小酷”的孩子却显得很平静,他说铜被烧化开来就会变成水一样的东西,然后凝结成金灿灿的铜器。
与太阳并没有什么关系。
山音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人,他总是很有主意,能想出别人想不出来的办法,可直到进入日月部落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他与父亲一样,只是被七糠部落的强大遮住了眼睛。
难怪傲慢的阎会加入这样的部落。
第147章
秋后的收割很是忙活了一阵子,铜刀比石刀更锋利,只有几个被认可的人才能碰到这金灿灿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