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刚刚喝下一包感冒药,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傅容儿抬头,便看见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朝着她走来的傅春儿。
“大姐,你来了!”
傅春儿看着靠在一旁的妹妹,声音不由变得越发温和,道,“二妹,快来把汤药吃了,你现在看起来好了不少,看来这一次那老虐婆应该没有骗我!”
后面那句话,傅春儿是压低嗓子说的。
傅容儿当然知道傅春儿说的老虐婆是谁,这不是别人,肯定是二房的当家老太太陈氏啊。
心里一动,傅容儿道,“大姐,这药莫非是祖母给钱买的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倒怪不得傅容儿惊讶,实在是在她的记忆里,这陈氏可舍不得为他们姐妹花上一个铜板啊,以前她们姐妹生病,那倒是熬过来的,实在熬不过来,乡下人都认识几株常用的药材呢,家里大人去山上随便采几株药材来熬水喝下便是。
以陈氏的性格,连病重的原身喝口大米粥都不愿意,更别提花钱更原身买药了。
果然,傅春儿听了这话,脸色露出有些惊疑不定的表情,道,“这老虐婆平时对咱们姐妹可不咋的,这次怎么会主动拿一包药,还说是镇子上花钱抓的好药?”
傅容儿立马道,“大姐,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这药我一点也不想喝,我怕那老虐婆不安好心。”
傅春儿听了这话,皱眉,“可是不喝不行啊,你身体还没完全好的,你这次生病吓死大姐了,可不能再病了。”
傅春儿此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人生病了,必须得吃药啊,可是想到这药的来处,傅春儿又实在不放心。
傅容儿便道,“大姐,我先喝粥了,喝完粥,我先睡一觉,如果身子还不好,我再喝药。”
傅春儿想着能吃东西就好,能吃东西才能快速的好起来啊,当即,便端过粥过来,让她先吃。
那是一碗淅沥沥的小粥,上面放了一几根嫩绿色的菠菜,看着这碗粥,傅容儿肚子咕噜的叫了一下,嘴角下意识咽了咽。
傅春儿看着这碗粥也有些移不开目光,那可是大米粥啊,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吃过一次大米粥。
在傅家,傅家姐妹是最末等的人,平时吃的,都是糙米高粱掺和着米糠一起吃。
什么是米糠?那是大米的壳子的碎屑,和着粗粮吃的时候,嗓子被刮得生疼,吃到肚子,也没什么好滋味。
傅春儿看了一眼,这才强忍着把目光从粥处移开了。
傅容儿自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忍不住道,“大姐,你也来一起喝粥吧。”
傅春儿道,“大姐吃的很饱,一点都不饿,你快吃,可不能让耀祖和虎头他们发现了,等你吃完,我赶紧去洗碗。”
傅容儿想起那个鸡蛋,叹了口气,开始大口喝起了粥。
粥煮得很粘稠适中,带着一点儿蔬菜的甘甜,味道非常好。
傅容儿觉得她就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喝的粥,一碗粥把她感动了。
等喝完,她郑重的道,“大姐,以后我要让你天天都吃大米白饭,天天都大口吃肉。”
傅春儿只当孩子馋肉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笑,“你呀,赶紧好起来,大姐就高兴了。”
见傅容儿真的眼皮在打架,她便端着碗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等傅春儿走出去,傅容儿直接把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打开窗户倒在了外面的树丛里,整个人拉了拉硬邦邦一点不保暖的棉被,这才躺下睡觉。
傅容儿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等一觉醒来,感觉身子上湿漉漉的,穿着的单衣都被打湿了,傅容儿知道这是出了汗了,也意味着身子的寒气被排了出来,身子骨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发不能受凉。
她赶紧换了一身衣服。
等衣服换好,外间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个女人粗着尖锐的嗓子在那喊,“傅容儿,赶紧起来吃饭了,哎哟喂,小姐身子丫鬟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玩意,大白天的躺尸呢,还要伯娘服侍你不成?这天下间就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晚辈,好吃懒做的玩意,信不信老娘卖了你!”
这声音没得说,正是陈氏的娘家侄女小陈氏了,即原身的大伯娘。
不知怎的,小陈氏喊着卖她的话,平时小陈氏只说是管教孩子说笑而已,但是傅容儿听着卖掉她的话,却老感觉这是小陈氏的真实想法,自己这个大婶子,那是真的想把她们姐妹卖了。
傅容儿还没有说话,帘子掀起来,傅春儿穿着补丁衣服急匆匆走了进来。
傅春儿进来以后,见傅容儿已经醒来了,脸色不由变得轻松了不少,道,“容儿,你醒来了?身体好些了吗?”,顿了顿,抿了抿嘴唇,道,“容儿,如果能走了,大姐扶着你去堂屋吃饭吧,不然,又分不到你的饭。”
关于傅家分饭的规矩,傅容儿脑子里是有记忆的,也知道因为自己病了这几日,早就遭了陈氏等人的嫌弃,如果再病下去,不但每日要被陈氏等人谩骂,自己还每日吃得跟猪食一样,那可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傅容儿想到这里,又感觉自己的确恢复了力气,便点头,道,“那我便和大姐去堂屋吃饭吧。”
当即,傅容儿跟着傅春儿出了房间。
这也是傅容儿穿越以后,第一次走出傅家的屋子。
傅二太爷亲爹在世的时候,傅家虽然也在落败,但是家庭还算富裕,当时给两个儿子分别留下了三间砖瓦房。
长子傅大太爷是要继承家业的,家里的钱财自然有所偏移,且傅大太爷还算勤劳,所以后来便沿着分来的老屋修建了一个两进的院子,家里人口虽多,但好歹住得下了。
到了傅二太爷这里,傅二太爷平时游手好闲,分到手的银两很快被他大手大脚花掉了,他又没有赚钱的本事,等过继了大房的二儿子傅义以后,原本三间砖瓦房也够住了,奈何陈氏给他生了一个亲生儿子。
也因此,这三间砖瓦房,傅二太爷傅有才夫妻一间,他们的亲生儿子傅全一间,女儿傅金凤一间。
至于过继过来的傅义?到底不是亲生的,便在砖瓦房一旁搭建了一间茅草屋凑合住着。
在傅金凤出嫁以后,傅容儿一家人都以为自己家人可以搬到另外一间砖瓦房去住,结果陈氏言明儿子女儿都一样,女儿虽然出嫁了,但是家里必须有女儿的房间,这砖瓦房即便空置了下来,也并没有傅义一家的份。
想到这里,傅容儿撇了撇,越发叹息。
这茅草房只拿几块木板随便隔出来一个房间,屋顶是拿了稻草盖上去的,一旦雨下大一些,整间屋子便会漏雨,现在天气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一旦到了最冷的冬天,只怕这日子更加难熬。
这样的屋子根本不能御寒啊。
在傅容儿思考之间,她跟着傅春儿来到了堂屋。
堂屋是砖瓦房,房屋敞亮,屋子里叶没那种潮湿发霉的气味,和傅容儿住的屋子可真是差距很大。
在堂屋正中央,陈氏等人早已坐在饭桌上了,见了傅容儿姐妹前来,也没人搭理。
毕竟,在傅家,傅容儿姐妹是不允许上饭桌的。
从姐妹两人出生到现在,姐妹两人吃饭都是在陈氏分好饭菜以后,自己端着饭碗到柴房找捆枯草坐着吃饭。
傅春儿对此习以为常,傅容儿虽然有了原身的记忆,却分外不习惯的。
哪有人吃饭不上饭桌的?尤其被赶到柴房吃饭,越发显得在这个家里低人一等。
此时,听见饭桌正中央的陈氏道,“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分饭吧。”
说着话,陈氏开始一勺子一勺子的舀饭。
在陈氏舀饭的当口,傅容儿顺便在饭桌子上扫了两眼。
这饭桌子上放着一大盆的腊肉炒蒜苗,隔着大老远就闻着这样的香味,傅容儿看着那一盆腊肉忍不住吞咽,这身子太久不见油腥,闻着腊肉的香味真是让人受不了。
而除了这一盆腊肉,一旁还放着一小碗咸菜疙瘩和看不见米粒子的稀饭,黑漆漆的馒头。
傅容儿看着那咸菜疙瘩和看不见米粒子的稀饭等,自然是毫无胃口的,尤其那馒头,闻着就又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傅容儿感觉这馒头估计是拿了发霉的糙米和着米糠做着。
这种发霉的糙米人食用会生病的,更别提带着刺鼻的气味了,反正傅容儿是没法吃下去的。
好在一旁还有一蒸笼的白面馒头和香喷喷的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