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枝上彩碧色鸟儿的脆鸣,驻足了好一会,心头莫名有一种异样的预感。
他是因为他弟弟的婚事被召回去的。
向日空音被吕詹领着来到吕家时,吕母吕父都很高兴。
大海彼岸的女人,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孤身一人来到中国。
他看着她挽着吕詹,耳垂上戴着两串红宝石,很羞涩地站着,除了刚见面时说了声“你好”后,一直安静地抿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鹿,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吕詹解释:“空音不太会说中文。”
她的少言不影响吕家两老对她的热情,吕母笑眯眯地牵着她的手,怎么也看不够她。
晚餐时吕詹殷勤地给她夹菜,吕母更是事无巨细地把他们的事情都打听了一番,她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露出一点笑。
她是吕詹旅游日本时认识的,早年父母双亡,她和叔父一家生活在一起,成年后就搬出来独自生活。
饭后,她争着要去洗碗,她听说中国媳妇第一次见家长得表现得勤快些,才不会失了礼节。
吕母让佣人们退下,看着她走进厨房后,眼光犀利地转到吕枭身上,“枭子什么时候也给领个姑娘回来?”
“多大岁数了,臊不臊你?”
吕父吸了两口烟,表示十分赞同妻子。
吕詹半靠在木椅上挑着眉和他对视,黑眸里是止不住的隐秘得意。
他笑而不语,收了自己的碗盘到厨房里。
她戴着黄色橡胶皮套,把着碟子很熟练地洗去上面的泡沫,水流潺潺的声音盖住了他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身侧的人把她吓到了:“大哥?!”
美目微瞠,他能清楚地看见他在她眼里的倒影。
吕枭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她还会这句中文啊。
她退了两步,给他腾出位置,动作间一绺头发一直旋在她耳旁,小钩子似的弧度。
他像被什么猛击了一头,第一次对女人生了些旖旎的想法她的头发一定很软。把碗盘放到水槽里后,他转身,尽量让声音不那么低:“嗯。”
回到客厅时,吕詹正在和父母谈笑。
“空音练习了一礼拜,让我教她喊叔叔阿姨什么的,可是到了这里又全都忘了。”
吕母笑弯了眼,“她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人家。”
他喝了口水,掩下眼底的情绪,那么,自己就是她来到家里后第一个叫的人。
*
日向空音似乎顶喜欢红色的宝石,她衣服多是红色的,耳坠上的样式不管怎么变也是红色。
他查过她,离开日本时,她只带了自己的证件和一张照片,是她成人礼的照片,简素的橘色和服,却非常衬她。
他有一次远远地看到她和吕詹在长椅上亲密交颈,用的是日语,她连贯说话时声音很脆,他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不仅清澈,看人时还闪着光泽。
离得远,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是大红杏红色不一样的真是”
面对她的娇嗔,吕詹只有讨饶的份。
“好好好,是我眼戳,”他揽着她的肩,轻声细语,“老公重新给你买”
他们低语了一会儿,吕詹捧着她的脸和她亲吻,她睫毛微颤,脸上都泛起了酡红的晕色。
黑暗里的猩红不亮,吕枭的脸隐匿在烟雾里,有些呛口。
后来,他们搬出去了,再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几年后吕父心脏病突发去世,很快吕母也跟着撒手人寰。
吕家的争夺战打响了,他和吕詹不再维持表面的兄友弟恭,相差十岁的兄弟情早就被利益冲刷得淡漠凉薄。
吕詹败了,他上位。这是理所当然的,养在温室里的废物怎么敌得过伺机而动的豺狼。
吕詹起码有些先见之明,女儿提早被送出去,日向空音没有走,她选择留在丈夫身边,为他洗手作羹。
他冷眼看着,看他弟弟最后的苟延残喘。
出差时回到酒店,她是怎么辗转被送到他床上的,他不得而知,是有人注意到他的窥视,借记讨好他,又或者是她主动献身。
这无所谓,不管怎么样,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吕枭早就算计好了,她最终会成为权力倾轧下的赃物,但没有人敢觊觎她,因为吞下她会是他,新的吕氏家主。
一夜翻云覆雨,他永远忘不了第二天她的眼神,空洞木然,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了。她没有试图遮掩自己,两只白乳都裸露在空气中,耳上的坠子掉了一个,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像她流出的血泪。
他也知道了,她是被人送来的,因为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把她关了起来,反正也是他的女人了。
可她一天天衰弱下去,像被抽去了灵魂后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在吕詹身边就好好的,在他这儿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吕詹不堪债务压力、自杀身亡的消息传来时,她任他玩弄,全无反应,仿佛只是一个空壳。
他想,她为什么那么痛苦呢?和我在一起就那么痛苦吗?
但他始终无法放手。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有说过要回去。
她清醒的时候少,大多时候都没有意识,嘴里含糊地一会儿说日语,一会儿说中文,但谁都听不清她说的东西。
“詹哥,我来了”这是她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他却是听得
Ρο⒈⑧,℃0Μ很清楚。
后来他也老了,在一个普通的落日,他喝了小半瓶洋酒,被窗外簌簌的风吹鸟叫声熏染得十分惬意,他靠在床头打起了瞌睡。
他也是个很少做梦的人,却在梦中听见鸟叫虫鸣。花香弥漫的山道,落日西斜时的微风,舒缓又撩人。
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此刻却生出了赎罪的想法。让他再梦一回吧,他想寻个机会,把它们也画到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