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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的头发乱糟糟,T恤外面胡乱套了一件灰色的旧风衣,下身穿着不合时宜的网格喇叭裤,双手插在裤兜里,微驼着背,迤迤然走在大街上,脚上的趿拉板几乎贴着地面拖行,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嘿,你看这人,这么热的天穿个风衣,是不是疯了?”
    一对小情侣撑着遮阳伞走过,男的笑着对身边的女孩说。
    女孩回头,认真地瞧了一眼:“人家就是帅啊!”
    “哼!顶个鸡窝头就帅呀?”男孩愤愤不平。
    这身行头的回头率挺高,引来不少品头论足,但青木却不以为意,一副慵懒而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一步三回头,大眼睛扑闪扑闪,一直盯着青木看,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大叔,你不热吗?”
    “呃……不热。”
    青木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考虑要不要去理个发,但想到理发好麻烦,就放弃了。
    小女孩的妈妈冲青木抱歉地笑笑,对小女孩说:“是大哥哥啦,美美别乱叫哦。”
    “啊哈,没关系,没关系,也,也没那么小啦!”青木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这个妈妈很年轻,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穿着牛仔短裤和高跟凉鞋,露出修长的腿和纤细的腰,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哪里会让人想到女儿都这么大了。
    “大——哥——哥!”
    叫美美的小女孩轻轻叫了一声,害羞地笑了,露出一口奶白奶白的牙。
    年轻妈妈将被脸颊汗湿的长发捋到耳后,又朝青木微微一笑,牵起小女孩的手往前走。
    大概是太热的缘故,她们加快了脚步,走到前方的小卖店前停了下来。
    “美美渴了吧?妈妈给你买饮料喝。”
    年轻妈妈放开小女孩的手,从背上把双肩包拿下来,正要打开来的时候,一个染着头发的黄毛小伙子斜刺里窜了过来,先是用力推了一把小女孩,然后迅速抢过年轻妈妈手里的包,夺路而逃。
    小女孩“哎呀”一声从马路牙子上摔出去,一辆汽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从女孩身边飞驰而过,只差了一点点就撞上了。
    年轻妈妈被抢了包,“啊”一声惊叫,想要去追,但看到摔倒的女儿,又急忙去扶。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抢包的歹徒已经消失在街口。
    汽车停下,司机摇下车窗,伸出头来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啊!”然后一脚油门开走了。
    “美美,你没事吧,美美!”年轻妈妈一脸焦急。
    “妈妈,美美不疼,妈妈,快去抓坏人!”小女孩惊恐之余,反倒安慰起她的妈妈来。
    大街上除了青木,没有其他人。
    青木走到她们身边,蹲下身看了看小女孩受的伤。
    “你叫美美?名字真好听!”青木一边问一边捏着女孩微肿的膝盖,“疼吗?”
    “嗯,我叫美美,美美不疼。哥哥叫什么呢?”
    “我叫青木。”青木放下美美的小腿,然后对年轻妈妈说,“骨头没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年轻妈妈感激地点点头。
    “美美,你在这儿等着,哥哥去帮你把妈妈的包包找回来好吗?”
    不等母女俩反应过来,青木已经站起来,踢踏踢踏地朝街口走去,一眨眼就消失了。
    “妈妈,青木哥哥是不是很厉害呀?”
    “嗯,也许,是的吧。”
    “喂,你们两个,要不要报警啊?”小卖部里的老板娘这时候才探出头来问。
    “哦,等……等等吧。”
    年轻妈妈犹豫了一下,然后拉起女儿的手,朝着青木消失的拐角追了过去。
    “真是些奇怪的人!”小卖部的老板娘看着母女俩走了,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
    在一条堆满垃圾的阴暗的弄堂里,染着黄毛的小子将双肩包拉链拉开,在里面翻看了一通,脸上露出了笑意。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乌鸦,朝他“呱呱”叫了两声。
    “艹,真晦气,滚!”黄毛骂骂咧咧。
    “喂!抢了人家的包,就这样走了吗?”
    黄毛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奇怪的人。
    这人乱糟糟的头发,穿一条上世纪八十年代才流行的喇叭裤,裤管剪短了,底下开着线,大热天还套个风衣,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斜靠在墙根下。
    “关你什么事?”黄毛恶狠狠地说。
    “你抢包就抢包,为什么要把小孩推到马路上?”
    “你小子想管闲事?”黄毛把包放下,掏出一把弹簧刀,亮出锋利的刀锋,熟练地在手上甩来甩去,“小心溅你一身血!”
    青木抬头看了看天:“光天化日呢!”
    “呵呵!”黄毛晃着刀子,抖着腿,“这片儿是我的地盘,告诉你,这一带没有摄像头,这里除了垃圾就是垃圾,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知道。”
    “是吗?”青木乐了。
    “好像真的没有摄像头呢!”
    “也没有人!”
    “除了垃圾就是垃圾!”
    “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知道咯!”
    青木眯着眼自言自语,就好像是对着一堆垃圾在说话。他把插在裤兜里的手轻轻抽出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你真不该推那个小孩。”
    黄毛被眼前这家伙絮絮叨叨的话弄得心烦意乱。这人有病吧,不会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身后的乌鸦又“呱呱”叫了两声。
    艹,真晦气!
    黄毛不想和一个神经病较真。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他朝那只停在垃圾堆上的乌鸦啐了一口,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天怎么变得这么暗?远处的房屋和树影不见了,狭长的弄堂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一堆一堆的黑色的垃圾袋。
    每一个垃圾袋都鼓鼓囊囊的,里面好像有东西,在蠕动。
    接着,袋子破了,流出浓稠的液体,像沥青,又像腐烂的尸体的血。
    “你真不该推那个小孩。”
    神经病的絮叨又在他耳旁响起,他转身却看不到那个奇怪的人,周围除了那只乌鸦,就只剩下垃圾。
    液体流到他的脚下,很快淹没了他的脚踝。他吓得往后退,可这种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已经溢满了整条街。
    他拼命地跑,想要逃离这条街。可他的脚却沉重得提不起来,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跑起来好像在做慢动作。
    “你真不该推那个小女孩。”
    “这里没有摄像头。”
    “这里只有垃圾。”
    “垃圾……”
    ……
    声音越来越虚幻,垃圾越来越多。
    黑色的液体像海浪一样涌来,没过了黄毛的脖子,溢进了他的口鼻,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仰起头,尽最后的努力挣扎。
    在污水淹过他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那只乌鸦振翅而起,“呱呱”叫着朝远处飞走了。
    “艹,真晦气!”
    他带着内心最后的抱怨,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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