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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心情太沉重,惦念着未来,惦念着自己唯一的出路,又想到醉酒后的钟文栋。白天可以去图书馆,晚上总要有住处。海城的冬天很冷,混杂着海中湿气,凉到刺骨。
    这样复杂的心情,让钟奕很难提起兴致,去结交朋友。
    池珺尊重他,不会打着“为钟奕好”的旗子,做打扰他的事情。两人的关系被拿捏在一个尺度上,相敬如宾,会一起讨论题目,但仅此而已。
    ……
    ……
    中学生的寒假,其实很短,不过二十来天。
    池珺冷眼看着,池铭已经被塞进一个项目组。但他也只是一个大一学生,在这会儿,以“虚心学习”为主。
    他暂且放下心,但仍然过了很忙碌的一周。一周后,就是新年。
    除夕夜,按照惯例,和爷爷一起吃晚饭。桌上有他们一家三口,有姑姑,还有七岁多、要八岁的小表妹池瑶。还在读小学,却已经算是教养很好的小淑女。看见她的时候,桌上其他人的表情都要和缓一些。
    从桌上下来时,只有八点多钟。丛兰时不时看表,一副想走的样子。池珺在沙发上窝着,在这点难得空闲里玩手机。这时张笑侯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外滩。
    张笑侯道:“还有未扬、思北……大家都在。”
    池珺打起一点精神,去问丛兰,可不可以借一下司机。丛兰像是很高兴池珺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点一点头,母子二人一起去和老爷子打招呼。池容对孙子历来宽和,听说他是要和一伙儿朋友出去玩,便挥一挥手,让池珺玩的开心些。
    池瑶在一边看着,有些羡慕。池北杨一言不发。
    这夜到了外滩,四处都是喧嚣光景。张笑侯过来,勾着池珺的肩膀,笑着问:“我们的大忙人,之前怎么约,都约不出来。”
    池珺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张笑侯父母和睦,对这唯一的儿子,虽然算是严厉,但毕竟是出于爱。
    几人一起,跟着人流往前。他们算是海城最“规矩”的一批二代,看朋友圈,已经有相似背景的人进了酒吧、开始蹦迪。但池珺对此兴致缺缺,莫昭昭家里有门禁,齐未扬父母管教极严……这么算下来,也只能与旁人一起转转。张笑侯还立下豪言壮语,说:“迟早有天,我要把外滩包下来。”
    他们一起笑笑闹闹,池珺心情沉重已久,到这会儿,终于有些笑影。他这样随意走着,更多的,还是与朋友们聊天。可忽然之间,他脚步一顿。
    张笑侯纳闷,问:“怎么了?”
    池珺定一定神,说:“我好像看到一个同学。”
    “哦,”张笑侯不以为意,但还是问,“你要去打个招呼?”
    池珺想了想,还是点头:“是。”
    他看到钟奕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这么冷的天——
    池珺心里很乱。他知道钟奕家里情况不好,但不会主动问,于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可这种时候,这样的天气。他匆匆对张笑侯道:“你们先玩。我待会儿给你发消息——”
    可能就不过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挤入人群,朝方才看到钟奕的方向过去。其实不过惊鸿一瞥,只见到一个侧脸。可池珺就是忍不住挂心。
    另一边,钟奕。
    他的确很冷,甚至很饿。身上没有钱,钟文栋下午回来,像是很不顺利,看钟奕很不顺眼。钟奕原本待在房间里——他现在的“房间”,其实是一个储物间。没有床,要铺地铺。这回寒假回来,就发觉,钟文栋把他原本房间里的东西都丢了出去。见到他,钟文栋皮笑肉不笑,说了句“你还知道回来”,然后给他丢了一床铺盖。
    钟奕不愿意抱怨什么。
    而钟文栋这天喝了酒,开始砸门,嘴里骂骂咧咧,说:“老子的屋子,还敢锁门?”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砸上几下,老房子的木质门框开始变形。
    钟奕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荒诞、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钟文栋在门外歇斯底里,而他平静地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可等钟文栋咋开门,见到钟奕身上的棉衣,又冷笑:“小崽子,谁给你买的?”上来便要动手。钟奕已经一米八多了,比钟文栋要高一些。可他还是少年人,平时在学校读书,只用握笔。说是运动,却也不知道,要如何与人殴打。这样下来,他嘴角多了点青色,身上的棉衣也被钟文栋扯烂。无比狼狈地出门,看着天上云层遮住月亮,周边上铺关门,留一张喜气洋洋的纸条,说东家过年,年后开张。
    他想:这就是今年的春节了。
    又觉得,之后十几天,可能要在外面过。
    这样走在街上,又冷又饿,撑着一股气,还不愿意去麻烦魏老师。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魏老师应该过得很开心,不应该再陷入这样糟心的事。
    身侧人流越来越多,他无知无觉地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未来。
    他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到了外滩。
    而这时候,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钟奕身体一僵,转头,见到池珺。
    他那么狼狈,脸上带着伤,饥寒交迫,遇到光鲜亮丽的池珺。
    于钟奕来说,空气都在此刻凝结。而池珺见了他,眼睛眨一眨,说:“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你——”
    钟奕沉默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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