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行出来,他找了家咖啡厅,坐在其中,慢慢整理思路、写下一些零碎想法。
法治社会,他不能在唐怀瑾对自己出手之前,就把对方怎么样。
这种感觉很不妙。仿佛明知身畔有毒蛇,正嘶嘶吐舌头,偏偏碍于法理,不能妄动。
但可以肯定的是,唐怀瑾的确对身世心怀不甘。只要两人对上,唐怀瑾定然要做些什么、排除钟奕这个“威胁”。
从上辈子的短暂接触来看,唐母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们十分溺爱,对钟奕却表现淡淡。钟奕甚至听见她轻轻感叹:“如果怀瑾真是我们的孩子……”
而他的父亲唐德则揽住妻子的肩,安抚地看了眼钟奕。
至此,钟奕觉得,只要唐怀瑾手段干净些,不留证据。那自己“意外身故”后,唐家人大约只会觉得庆幸:让家里气氛紧张的人不在了,从此以后,一家人又能好好相处。
会真心为他难过的,还是池珺。尤其是,钟奕是在去接他的路上出事。
咖啡厅里,钟奕揉揉眉心,放下手中的笔。
他手边放着一杯黑咖。是很廉价的味道,已经被钟奕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半。他侧头看窗外的人群,见到阳光下匆匆走过的上班族,也有无忧无虑欢呼笑闹的孩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很近,却又很远。
重生至今,钟奕总有些不真实感。
眼下,隔着玻璃看外间街道,那种不真实感又浮上心头。
钟奕回过头,继续在纸上写字。
他慢慢、慢慢,默出一个配方。
上辈子,这个配方在十年后才被研制出来,很快就要投入大规模生产。用这个配方制作的玻璃,由于应用面广、性能好,市场前景很被看好。
盛源做房地产发家,虽说后面开始慢慢进军虚拟行业,但根基仍在那里。作为执行总裁,钟奕每天都要看大量建筑生产行业的文件报表。他如今默下的配方,正是车祸前频繁出现在文件上的一例。虽然是学金融出身,但在相关行业浸染多了,钟奕也有了许多其他知识储备,不至于在看各样项目方案时一头雾水。
等笔停,钟奕沉思片刻。
如果没记错的话,池珺那个发小,被调剂到了材料系?
……
……
等到正式上课的那天,钟奕终于见到池珺。
正值夏末,日头仍烈。池珺上身套了件纯白色的T恤,腿上则是一条宽松短裤。这副打扮,似乎一下课,就要冲去操场打球。
钟奕比他先到教室,正拿着PAD,看自己下好的论文——有配方是一回事,说服企业、让对方出钱买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不是专业的,只好临时看看论文、抱抱佛脚的样子。
他看得专注,直到旁边忽然坐下一个人。
钟奕眼皮一跳,转头,看向自己的新同桌。
是十八岁的池珺,看起来干净清爽,正拿着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
注意到钟奕的视线,他在发完一条消息后,跟着转头看来,朝钟奕笑一下,说:“你好啊。”
钟奕眨了下眼睛,说:“你好。”
池珺又笑一下,说:“之前军训我没参加,还不太认识人,”面对初次见面的同学,他没细说自己未参加军训的原因,“你叫什么名字?”
钟奕静静看着他,回答:“钟奕。”
池珺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脑内搜索,眼前同学的名字,究竟是那两个字。
他像是想到什么,于是忽而促狭一笑:“是‘我中意你’的‘中意’吗?”
钟奕低低笑了声,想:来了,又是这句话。
他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在池珺话音落下的瞬间,钟奕像是看到了一道桥梁,在他的前世今生之间缓缓搭起。
这一刻,他找到了前所未有的的“真实感”。
钟奕回答:“不是,”在PAD上打出自己的名字,“是这两个字。”
“哦哦,”池珺凑过来,两人的肩挨得很近,却又像有刻意留意,没有真的贴在一起,“这两个字啊……咦,你在看论文吗?”
钟奕大大方方,把PAD朝池珺那边推去,说:“是。”
“化学的?”池珺分辨了会儿,“有点复杂啊,是个人爱好吗?”
钟奕想了想,回答:“是。”他很快又说,“对了,如果你有认识的人在材料系,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我想借实验室。”
池珺是真的惊讶了,很出乎意料地看着钟奕。
半晌,才慢吞吞地弯了弯眼睛,说:“那倒是巧了,我还真有朋友在——回头,我帮你问问。”
钟奕镇定自若,笑答:“那就先说声谢谢了。”
第3章 论文与比赛
池珺的发小姓张,全名张笑侯。
两人的母亲是手帕交。后来长大嫁人,夫家分别在商政两界颇有建树。池家自不必说,张笑侯的父亲则在海城教育口多年,官运亨通。
早在池珺与张笑侯还是小豆丁时,两位妈妈就时常把孩子抱到一起。他俩是从小打闹到大的交情,后来一同读书,中学都在海大附中国际部,身边一群各家太子爷,可能叫他俩外号的只有彼此。
再往后,池珺顺利考上京大,张笑侯则走了自招,踩着降了40分的分数线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