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俞华刚走到瞭望哨门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他摆了摆手,士兵们便如鸟翼一般散开,锋利的枪刺反射出寒光。
“都在这里了!”基里克指着地上的尸体:“一共有九个人!”
缅俞华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泥地,确切的说是九具尸体,几分钟前这些人还会呼吸、会动、会哭、会笑,但现在已经躺在地上,鲜血从伤口流出,没有了气息。
“大人,我已经说过了尽可能留个活口,但是打起来就没法留手了——”
缅俞华摆了摆手,制止住基里克的辩解,地上大多数尸体手里拿的是汤勺而非刀剑,显然哨兵们遭遇袭击时正在吃饭,多年累积的仇恨让袭击者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深究了。缅俞华做了个手势,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一只鹿皮钱袋,丢给基里克:“这是约定好的赏金,你可以分发下去。显然你们是自由人了,如果你们想要离开,现在就可以离开,如果想留下来当兵,也行!”
“大人,多谢您的慷慨!”基里克结结巴巴的躬身行礼,他打开皮口袋,里面黄灿灿的金币让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这辈子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币,而现在居然是自己的了。不过围过来的一支支胳膊提醒了他,只有一部分是自己的。
“大人,我们想留下来,为您效力!”基里克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的故乡和伊兹密尔隔着爱琴海和亚得里亚海,遇到自己的第一群海盗就会把自己重新送回奴隶市场,离开这些神秘的东方人只有死路一条。
“很好!”缅俞华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你们的任务是为我们带路,占领扼守水道的炮台!”
克里克利打了个哈切,从吊床上下来,他凭借触觉找到裤子,给双腿套上,晃晃悠悠的向甲板上走去,船舱里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水手都在岸上过夜了,克里克利留在船上过夜的原因是他还欠着老哈桑三百个第纳尔,他听同伴说老哈桑已经在真主面前起过誓,除非自己还钱,否则他一定要把自己装在橡木桶里,然后从那条石头街道的街头滚到街尾。
甲板上的海风让克里克利清醒了过来,他走到船舷旁,脱下裤子开始小便,海平线在黎明前的黑暗透着白光,一丝丝的雾气在轻轻的摇动。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开始琢磨应该怎样瞒过老哈桑的眼睛上岸鬼混一番,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回事?我记得昨天晚上左边那边几个泊位都是空着的呀?”克里克利瞪大了眼睛,晨雾让他的视线模糊,他用力揉了揉,这才发现在雾气的遮挡下还有更多的船影在更远处缓慢的移动。
与绝大多数水手一样,克里克利也是一个极其迷信的人,那些恐怖的幽灵船传说顿时涌上心头,他下意识的双膝跪下,向真主、先知祈祷。但整齐的划桨声和号子声让克里克利又清醒了过来——幽灵船是不需要划桨的。
“那边就是奥斯曼人舰队的泊位吗?”圣迭亚哥用意大利语问道,作为一个葡萄牙人,他的意大利语说的也还不错。
“是的!就在那边!在那根石柱的右边就是军用船只的泊位!”基里克小心的答道,一个基督徒指挥官给了他不小的希望,他小心的说:“这个时候恐怕大多数水手还在岸上,在把钱花完前,他们是不会回船上的!”
“这倒是不错!”圣迭亚哥笑了笑:“这么说来我们可以靠的更近一点,把炮口顶在他们的肚皮上再开火!”
克里克利瞪大眼睛,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些陌生的船只并非奥斯曼人的战舰了——修长的船身、锋利的船首、一排排黑洞洞的炮窗、隐隐可以看见闪动的火光。他想要叫喊,但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打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透不过气来。他用力扯开领口,飞快的转身跑到主桅下,用力扯动钟声,一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叫喊:“敌袭!敌袭!”
轰!轰!轰!
缅俞华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随即便看到不远处的敌舰吃水线附近木屑横飞,在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二十四磅炮的威力十分惊人,被加热后的实心弹穿透了船尾外壳,直接转进了火药库之中,几秒钟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响起,那条最大的桨帆船猛地向上跳了一下,然后又砸回水面,溅起冲天的水柱。几个留在船上值班的水兵这才惊惶的冲上甲板,但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霰弹,在这个距离甲板上的大口径臼炮甚至可以发射开花弹。随着接二连三的炮声和爆炸声,停泊在岸边的二十二条奥斯曼海军的桨帆船被一一点名,沉入海中。
直到此时,伊兹密尔的守军这才惊醒过来,但为时已晚。兰芳社的船队甚至停泊在距离码头两百余米的海中,抛锚固定,然后向沿岸的那些有数百年历史的建筑物开炮,然后放下划艇,让带来的两个联队步兵上岸。伊兹密尔的戍卫部队闻讯赶到,但在舰队的数十门24磅重炮面前,很快就被打的溃不成军,到了中午时分,带着丰富战利品的陆战队才回到船上。
“很好,用火箭纵火,然后我们就可以撤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圣迭亚哥得意的笑道,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今天同时打击了社团和天主的敌人,可谓是双倍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