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女孩明显感觉到了,身旁一侧那人周身散发着的低气压。
余光瞄了眼男人,支支吾吾小声问道:
“小叔……你怎么会来接我?”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公司才对。
然,没有回音。
车内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直到——
“跟那个人来往多久了。”
那个人,简昕眼珠子转了转,是说学长吧。
额,这个要怎么回答呢。
“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是封大的研究生,之前……写论文的时候,帮过我。”
末了,又立刻表示一句: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在福利院碰到了他,呵……真是巧啊。”
“巧?”
简易南斜眼睨着那一说谎就会眼睛眨个不停的人儿,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这个特征吧,所以才会对他说谎。
被这样阴森森的目光盯久了,简昕全身上下都不自然,明明车里很温暖啊,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一股冷意,蹿上心头呢。
“……”
简昕以前可没对简易南说过什么谎,这次要她一下子编这么多,自然是紧张的。
外加,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最后泄了气,回避男人的目光,承认道:
“好吧我说谎了,对不起,小叔。”
“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
“交往了,嗯?”
看女孩那纠结的模样,简易南一语道破,简昕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多久。”
“快……有两个月了。”
若非是今天,小叔会亲自来接她,只怕简昕也不会主动承认这事的。
可仔细想想,小叔虽然是她的监护人,但她早就已经满十八岁了,有决定恋爱的自由。
况且大学即将毕业,很多人毕业就结婚呢,自己虽然才二十多岁,但从没谈过恋爱,都快成“剩女”了。
“小叔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你报备这件事的。但我担心……”
“担心什么。”
垂着头的简昕自然是看不到男人瞳孔中那抹深谙,凛凛冷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总觉得在你眼中,我好像始终是个孩子,谈恋爱就好像是早恋似的,怕你生气。”
“难道不是?”
难道不是?女孩抬眸,正对上简易南的深眸,不以为然回道:
“当然不是了,我已经二十多岁了,谈恋爱是正常的事,女孩子都会有让自己心动的男生,希望每天都能和他在一起,随时都想见到对方。我也不例外。”
因为,简昕也是个普通女孩啊。
只是她的这番话,是事实,也是道理。
但在简易南听来,就是刺耳。
“明天让他来见我。”
“……啊?”
让学长见小叔?
“小叔要见他做什么?”
“作为你的男朋友,难道不该正式见一次面么。”
“可……”
这是见家长的节奏啊,但简昕和宁逸尘还没到那一步啊。
她只是想,谈个简单一点的恋爱,就像普通女生那样,和初恋有一段稳定的恋爱期。
又不是急着结婚,况且看小叔这个样子,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好,她才不觉得他是会待见学长呢。
“如果他明天不来,那以后就不许与他来往。”
“这……”
这算什么霸王条款啊。
还想再回什么,但看到男人扳着的脸色,就不该再多话了。
只是明天……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忐忑呢?
……
巴黎。
下了课,与Susan从学院出来。
“唯一,你的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合适的。”
都已经在巴黎住了一个月的酒店了,再这么下去,她的钱迟早不够。
教昂贵的学费就用去了大半的钱,剩下的……
“要不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Susan之前的舍友也是中国来这里留学的,不过已经回国了,就想着那房子自己一个人住怪空的。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像Susan这么喜欢闹腾的人,自然巴不得有人晚上能陪她说说话呢。
虽然,唯一……好像比较喜欢安静,整个人都是温静的。
“那现在就去酒店把你的东西拿去我那边吧。”
“嗯。”
就这样,属于顾唯一的新生活才真正开始。
Susan的房子其实挺大的,两个人都觉得空。
“Oh,mon Dieu!你就这么点东西吗?”
Susan表示太不可思议了,她都没有行李,就一个包,里面两三套衣服还有一些用品。
难道来留学的,不是应该有很多个行李箱么。
“恩,缺什么就重新买吧。”
“好吧,那看来我们现在需要去超市采购一些用品了。”
这时门铃响了,顾唯一在收拾着床,Susan去开门了。
她就听到Susan的声音传来,像是来人是朋友吧。
“唯一,我给你介绍,这是Mark。”
回过头,就看到进来的人,是个法国男生,看上去应该和Susan同龄吧。
“你……Hi。”
那句你好卡在喉咙处,对方不像Susan是混血,而顾唯一现在还没掌握多少法语用词,只好这么打招呼了。
却是那个白皮肤蓝色眼睛的Mark扬着微笑,说道:
“你好。”
她微微一怔,原来他会说中文啊,而且说的……还挺正宗的。
“Mark虽然是法国人,可他的父母以前在中国做一些生意,他都是在中国长大的,所以中文说的比我还好呢。”
Susan就不一样啦,她是混血,从小到大都在法国,母亲是个中国人,可是也很少在她面前说中文,说起来还不如Mark的中文水平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如此,顾唯一也就不会有沟通障碍了。
“你们是……”
“No No!我们只是好朋友。”
Susan解释着,她和Mark都认识好几年,就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可不是男女朋友。
就这样,顾唯一与Mark之间也算是相互认识了,Mark也是音乐学院的,他学的是萨克斯风。
唯一在听到时,唇角微微扬了扬。
脑海里竟然能想象出,Mark拿着一个萨克斯风投入的画面。
去过超市和商场后,三人就去吃了一顿中国菜。
“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迁就我的。”
既然来了法国,自然是要入乡随俗。
“对了唯一,你来这里留学,你的家人没陪你吗?”
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听Susan提到家人,顾唯一沉了沉眸子,说道:
“我……父母去世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Mark看着她,沉默不言。而Susan则表示很遗憾,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的,我习惯了。”
其实,这句话是假话。
她哪里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怕孤独,也从未孤独一人过。
哪怕父母和奶奶都离开了她,但晚姨和……那个人都会一直在她身边。
如今,不一样了。
在这里,只有她自己。
……
在巴黎的生活渐渐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她没有任何的法语基础,所以要比Mark和Susan一周多几节法语课,晚上还要听法语磁带学习,渐渐地与Mark和Susan之间形成了一种学习的氛围。
她有时候会教两人一些汉语成语,自然他们也会教她法语口语。
而三人所学的音乐课程也是不一样的,顾唯一的钢琴课,一周只有两次主课,课后有一些练习,但因为自己没有钢琴,所以经常去巴黎一家钢琴社,付了点钱隔一天就会去弹一两个小时。
但更让她忙碌的,则是业余时间的工作。
处处都要用到钱,可是钱又不是花不完的。
这个时候,Mark倒是帮了她很多,因为Mark之前在中国待得久,所以一直在做孩子的中文老师。经过他引荐,顾唯一也开始去做家庭老师,还有的时间就是跟Susan去图书馆整理一下书籍。
有时候Susan总觉得她太拼了,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那天顾唯一回来,在浴室里准备洗澡时,脱下衣服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车祸后的伤疤都已经痊愈了,不留痕迹。
但——
独独除了腹部那一条深深的疤痕,恍惚此刻,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知不觉,她离开封城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半年多,这条疤痕只怕要带一辈子了。
每每那些充实的生活填满她时,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是谁。
可在看到这伤疤时,那些想遗忘的,以为可以遗忘的,又在瞬间,记忆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