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见顾华城抿唇不语，似是故意回避的样子，她苦涩的扯了扯唇角，接着又说：“没有办法！谁叫我们当初欺骗他们呢！连孩子这种大事都敢欺骗，如今的苦果，也是我自作自受，活该！”
这么多年的相处，沈心慈心里清楚的明白，在最后的关头拒绝结婚这已经是对顾华城最大的打击了，所以，她也真心的不想再伤他更多，不想他把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不想他心酸愧疚。
可是，沈心慈越是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顾华城就越是自责：“你别胡说，当初明明是我出的馊主意！”
“可是，我并没有反驳，我也赞成了，不是吗？”笑容越发苦涩，沈心慈不敢再去看对面的男人，低头盯着洁白的大理石桌面，喃喃自语：“当初为了给我一个前进的机会，也为了给小鱼一个父亲，我便没有拒绝你的提议，说到底，我也是很自私的，今天的苦果，也是我罪有应得，不是吗？”
沈心慈话落后，顾华城几乎都不敢吭声，他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块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他使劲的捏着拳头，表情难受而又隐忍。
一时间，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餐桌上的气氛，陷入了僵持的沉默中。
而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霍起云的脸色，却早已经随着他们的对话而千变万化，他的心底里，也早已经风起云涌。
之前的那些对话霍起云听不太懂，也不想去随意猜测，他满脑子的就只有最后面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给我一个前进的机会”？什么叫做“给小鱼一个父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顾华城并不是小鱼的父亲？
难道，自己才是小鱼的父亲？
回味起与小鱼的初见，虽然未曾相识，可小鱼对自己天生的好感与依赖，还有自己对她那要命的熟悉感和宠溺感，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霍起云却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就是真的！
对，一定是真的！毕竟，除了小鱼不是顾家血脉，也没有别的原因让顾兴安夫妻俩在这个关头反对阻止他们结婚，不是吗？
对得上了，这一切都对得上了！
被这个惊天大秘密冲击着，霍起云几乎又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了，他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冲上去问个究竟，问问沈心慈到底是不是骗自己的，那一晚她和顾华城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小鱼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起身的那一刻，他却又忍住了。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深知沈心慈对自己的排斥和厌恶，还有这些年来两人之间堆积的鸿沟与误会。
想起上一次在霍氏集团门口的偶遇，明明都已经被抓包了，沈心慈仍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一次，霍起云依然有万般理由相信，如果他不管不顾冲上去的话，沈心慈最大的可能就是矢口否认，情急之下也许还有可能会带着孩子离开。
不敢再一次承受失去沈心慈的苦果，霍起云便只能默默忍着，压抑着，而此时，那一边的对话，又开始继续了。
良久的沉默，是顾华城先出了声。
“小慈，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深吸了一口气，顾华城试探着抬手，握住了沈心慈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喃喃的说：“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你心里是明白的，我为你能付出到哪一步，你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我在此，拿着答应你父亲的三个亿恳求你，嫁给我，哪怕被父母阻止也好，哪怕被迫离开这个城市也好，只要你嫁给我，留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说着，他顿了顿，扯起唇瓣笑了一下，又说：“更何况，我父母的反对都是暂时的，只要我们真的成了夫妻，又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我父母肯定会松口的，到那个时候，我们迟早也能回来海市，不是吗？”
闻言，沈心慈脸色僵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到，顾华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原本以为，在如此险峻的情况下，要么抗下压力背弃父母，要么暂停结婚分手，没有别的选择，却没想，顾华城竟会想出第三种选择。
微微的僵了一下，沈心慈下意识的搪塞道：“可是，我们欺骗你父母在先，我们也不能保证有了孩子他们就会原谅呀？”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原谅呢？”顾华城再一次的抬眸，目光锁定在沈心慈苍白中又泛着些许红晕的脸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更加的收紧了：“除非，你不愿意为我尝试！”
说到这里，沈心慈三番两次的拒绝，顾华城已经隐隐有些怨气了，而感觉到了他的不悦，沈心慈的心底里，更是尴尬。
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自己承认自己就是那样自私的女人，可事实却不由得她不承认！
是啊，她可不就是不愿意尝试！哪怕有一丁点被长辈欺负受委屈的可能，她就不愿意尝试，她在叶莲心那里受过的苦，太多太多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回答错了伤了人，沈心慈一时间便选择了沉默。
看着这沉默的女人，顾华城脸上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凝固了。
难以想象都到这个份上了，沈心慈依然不肯迈出最后一步，顾华城不由得有些自嘲：“我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你依然不愿意走最后一步，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这样的！”沈心慈僵了僵，下意识的抬眸，可对上顾华城哀伤的眼，除了那五个字，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为自己辩驳。
将沈心慈为难的表情看在眼里，顾华城更是伤感，握着她的那只手，也一点点的松开了。
“你不爱我。”他看着她，笃定的说：“你连试着去爱我，都做不到，是吗？”
闻言，沈心慈噎了噎，很不忍心回复这个伤人的问题。
可从她的表情里，顾华城早已看出了答案。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你不爱我，你答应与我回海市，只是因为小鱼，你答应嫁给我，也只是因为感激，是吗？”苦涩的扯了扯唇瓣，顾华城虽然依旧在笑着，可他的笑容却分外的无力：“是我的错，我原以为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好了，时长日久，我迟早能获得你的心，可是我却忽略了，正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对我，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冲动，你对我，永远都保持着理智，不遇到事情的时候还好，或许我们还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但遇到事情的时候，你总会退缩，因为你怕拖累我，怕影响我，唯独却不怕伤害我！”
最后几个字说完，顾华城的眼圈都已经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爱了四年的女人，对自己除了感激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自欺欺人了四年，到了为她豁出所有的时候，却深刻的看透了现实，这叫他如何能不伤心？
将顾华城失神落寞的模样看在眼里，沈心慈的眼角，也盈满了泪花。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不想哭出来，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外涌，她伸手抹了抹眼泪，艰难的抬眸，睁着模糊的泪眼去看眼前的男人，喃喃的说：“对不起，我也不想伤害你！起初我是真想嫁给你，想为你生一个孩子，可是——”
说到这里，她已经失声，她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她的心意，他却都已经懂了。
“你不需要再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你也有努力过，但我们不适合，勉强绑在一起也不可能真正的幸福，对不对？”顾华城将泪意憋回去，故作冷静的问道。
“是，是这样！”沈心慈再一次的抹了抹眼泪，忙不迭的点头：“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你不该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女孩！”
“好了，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顾华城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大梦一场空，他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他茫然的摆摆手，喃喃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好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抬手捂住脸，顾华城急急的起身就走。
看着他那仓惶到近乎踉跄的背影，沈心慈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跟决了堤似的倾泻而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早已看不到他了，她才终于收回目光。
可转过脸来，看到桌子中央的那张支票时，她才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的又汹涌出来。
“对不起！”她默念着，拿起那张支票，撕得粉碎，接着又趴在桌子上，身子一抖一抖的，抽泣了起来。
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将顾华城的痴心与深情，将沈心慈的无助与失态全都看在眼里，霍起云的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压抑与难受。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走上前去，为她递上一块手帕，为她擦泪，可是，他却又不敢。
越是认清顾华城有多好，就越是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卑劣，他真的很害怕，他不敢，不敢靠近她。
他爱她，自认为不比顾华城少，可是，他在她心中，真的能好得过顾华城吗？
越想越是难受，心底里的酸涩宛如排山倒海似的，一阵阵的往喉咙口涌，霍起云竭力的压住了，而眼睁睁的看着沈心慈哭够了，擦干眼泪拿包就走，他小心的跟上去，当看到她快速的跑到路边拦了辆车，他犹豫了许久，终究失去了追上去的勇气。
罢了，她那样外柔内刚的性格，那倔强的臭脾气，一定不乐意让自己看到她狼狈的一面，是吧？
一直到看着载着沈心慈的出租车走远了，霍起云这才走到自己的车，上了车，直奔幼儿园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