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跟到餐厅门口就停了下来,不该自己做的事绝不敢多做,不知道怎么样就能让老爷给赏二十大板,夫人虽好说话,但老爷赏二十大板那两次,夫人都没有给求情。
所以只要按规矩做事就不会有任何惩罚,现在谁也不会心大地不再不按规矩办事。
晚饭后,乐轻悠和方宴一起给三个小家伙辅导功课,等他们都理解了,又让人上些水果点心,和孩子们吃一些饭后水果,这才回去休息。
这时,乐峻才带着一身酒气、粉香气回到家,叶裁裳接过他的外衣,叫小丫鬟拿来一身新衣服,在旁帮着他换衣服,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郑府散席后,陈郎中说东门外来了个才女,专门与人对诗论画的,大家便又去那里瞧了瞧”,乐峻整着衣领,叶裁裳听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现在那些女人真是各种方法都使了出来,圣上不准官员逛青楼,那些想攀高枝的就一出又出的,引得这些男人们跟见了花朵的蜜蜂似的。
乐峻看出叶裁裳不高兴,也没多解释,他觉得自己去哪儿玩的自由还是能有的,再说成婚前没跟她保证什么一生只此一人,他便没义务在这方面顺着她的意思做。
“对了,还没问你,上午时轻轻过来有什么事?”擦了擦脸,乐峻接过丫鬟送上的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叶裁裳坐在了另一边,道:“是为着大哥的事,你也知道近来这段时间,那些人都涌到跟前来了。”
“大哥的确该再娶了”,乐峻说道,看向叶裁裳,“你多费费心,不过咱们家没长辈,当初我们兄妹三个都是以自己意愿为先的,此事最终定谁家,还要看大哥的意思。”
叶裁裳道:“这点我知道,对了,郑郎中那二房哪里寻的?前几天我还见郑三夫人高高兴兴的出来走动,依她的性子,郑郎中纳二房,她不会那么高兴。”
乐峻笑道:“二房就跟衙门里的二把手一样,想必哪家的正房夫人都不乐意给丈夫纳二房。我想夫人也是如此吧。”
叶裁裳不好意思地笑笑,乐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到床边边解衣边继续道:“郑郎中的二房是花了大价钱在南方寻的,正经人家的小家碧玉,又颇通诗书,本来说是做妾的,那女子不愿,郑郎中又喜欢,便后退一步纳为二房。”
叶裁裳也来到床边,整理着已经铺好的被子道:“郑郎中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没想到竟是这样无情的人。”
乐峻笑了一声,“我反正不会纳二房,你又何必兔死狐悲?”
叶裁裳脸上一红,心里却是甜的,抬手捶了他一下子。
乐峻握住她的手,顺势压着她的身子倒在床上,已经好几天没有同房的夫妻俩很快就渐入佳境,正当干柴烈火之时,外面隐隐传来争吵之声。
乐峻喘息着离开叶裁裳的嘴唇,刚想起身,却被她拉了下去。
“不用管,外面有张嬷嬷”,叶裁裳如此说道。
乐峻想了想,到底没有起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乐峻掀开床帐,穿上里衣,到门口吩咐外面的下人抬温水进来,跟着转回床边,对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叶裁裳道:“你清洗一下,先休息。”
叶裁裳一下子睁开眼睛,拉住乐峻的衣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乐峻顿了顿,拿开她的手,道:“綵儿自小身子骨弱,前几日又得了风寒,我过去看看。”
“你难道不是去看吴姨娘吗?”叶裁裳问道,眼眶不自觉积聚起泪花。
本来她没把吴姨娘那样拎不清的人放在眼里,但是这几年来,她越来越感觉到丈夫放在吴姨娘身上的心思一日比一日的多,之前的吵闹声,不用问她就猜到是吴姨娘那边的人过来给她添堵,却没想到当时留下了人,这人还是要去。
乐峻说道:“她是个没主心骨的……”
叶裁裳打断了他的话,想起年节时回湖州老家给赵老太太拜年时,赵老太太对她说的那些话,鼓起勇气道:“这些天垂柳的身子也不好,上午绎儿也有些发热,我们都不跟你提,就是担心你在外面太忙还要为孩子们操心。可是你呢,一个月里来看我和柳姨娘的日子还没有吴姨娘的多,她真就那么得你的心?”
乐峻叹了口气,这事没得说理去,对于她们三个,他并不是更爱哪一个,只是觉得吴姨娘更需要照顾,另外他也不想家里只叶裁裳一人说了算,这也不是说他偏宠吴姨娘分她的管家权,就是单纯不想她能一言独大。
女人都是贪心的,当初那个大嫂,大哥对她不够好吗?这好的结果就是她能毫无顾忌地用一句话害死一个下人。
他可不想纵得叶裁裳能毫无顾忌地对院子里的下人动手,谁敢保证她独大的日子久了,会不会把手伸向其他孩子。
三年前妹妹成婚后,她知道自己把钱庄和铺子给了妹妹做陪嫁时的神情,可绝不是认同。乐峻不喜欢这样把妹妹当成别家人的态度,但他能理解叶裁裳,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她和妹妹再要好,也不如她对孩子们有一半亲近,而在她看来,他的东西都是他们孩子的,所以不想把那日进斗金的钱庄铺子交出去。
乐峻非常理解,但对他来说,妹妹和他的孩子一样重要,甚至在他心里的地位比孩子还略重几分,所以他在理解的同时,心里也有着不喜。
心里一瞬间掠过这么多的思绪,乐峻却也只是愣了一愣,转身拿起外衣,对叶裁裳道:“你先睡,我去看看就回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叶裁裳按在褥子上的手一点点攥紧。
“夫人,热水已经备好了”,大丫鬟璇珠笑着进来,看到夫人脸上残余的泪痕,再想到刚才出去的老爷,心里顿时明白了,忙敛笑低头。
叶裁裳很快收拾好情绪,穿了里衣下床。
半个时辰后,乐峻回来,卧室内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便直接在外间的榻上睡了。
……
方府,乐轻悠很早便醒了,只有外面留着的一盏灯透过床帐照进来,帐子里昏昏暗暗的,她靠在方宴紧紧揽着她的臂弯闭了一会儿眼睛,抬头看看他,还睡得很熟,便又安安静静地缩回他怀里。
方宴这些日子的确很累,乐轻悠这一系列小动作他半点都未察觉,睡饱醒来时,对上的就是正趴在他胸口托着下巴看他的小丫头。
“看什么呢?”将双手放在她腰上,声音沙哑地问道。
乐轻悠趴在他肩窝处,笑道:“看看你越来越有魅力了。”
方宴闷笑,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低哑问道:“轻轻是在求欢?那让我想想办法……”
乐轻悠撑着手肘,拿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巴,却不一会儿就被他吻得气息不匀。
折腾一大早上,两人都浑身汗津津的,乐轻悠被方宴抱着去后面的温泉池洗过澡,这才回来穿衣洗漱。
府里的厨子早已了解主子们喜欢什么样的早餐,都已经给准备齐全了。
乐轻悠和方宴来到餐厅,吩咐一句,丫鬟们便端着早点给送了过来。
“小少爷们还没起吗?”乐轻悠问正在一旁伺候的良辰。
良辰回道:“刚才奴婢去看了看,小少爷们都起来了,已经打了一套拳了,这会儿应该就过来了。”
正说着,乐纾在最前,三个小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姑姑,我们今天有蹴鞠比赛,您和姑父有空去吗?”见过礼,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方宴还处在一种防备姿态,就担心哪个小子会扑到轻轻身上,但显然这三个小子挺懂礼貌的,三步外就停住了脚步。
听完了他们的要求,方宴便道:“好,什么时间去?”
乐轻悠笑看他一眼,方宴也笑了笑。
可能轻轻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得先学一学怎么当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小家伙们听姑父答应了,都非常高兴,争先恐后道:“巳时开始,姑父和姑姑开始的时候能到就行了。”
“你们的要求可真不高”,乐轻悠笑道,“快吃饭,吃过饭姑姑先和你们一起去太学,等你们姑父去衙门安排一番,再去与我们汇合。”
闻言,三个小家伙更是欢呼,踊跃地坐到椅子上开始吃饭。
方宴有些担心地对乐轻悠道:“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没事的”,乐轻悠给他夹了一个鸡蛋肉卷,“我们在太学等你。”
方宴点了点头,“那让光伯和烨伯都跟着。”
巧的是,乐轻悠带着三个小家伙出门时,大哥也正好风尘仆仆地到了,他下船后就在路上吃过了早餐,听说轻轻要和孩子去太学,还是为了蹴鞠比赛,便一起跟着过去了。
方宴是辰时五刻到的,三个大人坐在场地外的专属位置上看完一群小孩子们的蹴鞠比赛,又去见了见他们的学官,这才告辞回去。
别看这蹴鞠比赛的参赛者就是一群最大不过八岁的小萝卜头,却半点不输成人的严肃,学官们说这是从小就培养他们认真办事的态度。
虽然说法和后世的不一,但核心思想是一致的,乐轻悠很是佩服,以前只觉得古人都不重视体育,到了现在才知道,大户人家皇家子弟,对体魄强健这点的重视比现代做得都好。
太学里种的都是樟树,很有一种肃穆严正的感觉,送三个小家伙去蒙童班的一路上,倒是也见到两个逃学的锦衣少年被教授押着去祭酒那里。
乐轻悠看着那两个蔫头耷脑的少年好笑不已,看来这里学习的都是贵族子弟,却还是有人能管着他们的。
离开太学,乐巍对乐轻悠和方宴道:“午饭就去前面的酒楼吃吧。”
乐轻悠方宴都没异议,路上说起乐巍新的任命,乐巍笑道:“以后我很可能就会在这个位置上十几年不动了,小宴是不是还有外任的想法?”
“轻轻可能怀孕了,我会再在大理寺待几年”,方宴还没说完,乐巍就惊喜问道:“真的?那从现在便得挑选奶娘、小丫头了,有经验的收生嬷嬷得用心选,如果你们一时找不到,我府里有个陈嬷嬷,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就让她去照顾轻轻。”
“我已经在留意了”,方宴点头,“我们府里也有这方面的嬷嬷,现在我也在学医,大哥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陈嬷嬷过来看顾一些。”
“你们两个上些心就成,我便不担心”,乐巍说着又看向乐轻悠,“轻轻,这女子怀孕总是有损精血的,你想吃什么了,就给我们说,只要世上有的,大哥都能给你寻来。怀孕期间有什么不愉快,不想跟你二嫂说的,直接跟我和你二哥说,别憋在心里。”
大哥如此殷殷叮嘱,乐轻悠都不知道是该暖心还是该无奈了,再看方宴,也是一脸的重视紧张,不由笑道:“现在还不确定呢。不过大哥说的我都记住了,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乐巍笑了笑,叹道:“时间过得真是快,我们家的小丫头也要做母亲了。”
“大哥,你回京后要不要把续娶的事情办了?”乐轻悠与方宴坐在一边,手挽着手,“我们都有伴儿,不想大哥以后孤单单的。”
乐巍脸上的笑容收起,眉头微皱。
乐轻悠想了想道:“或者大哥对云姨娘有了感情,虽然会麻烦些,但也不是没办法给她正了名分的。”
“这么些年她对我和绍儿纾儿都是尽心尽意,我的确不想委屈她”,乐巍说道,“如果再娶,主母进门,必然要打压她这个之前在后院做主却又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到时我帮哪个都不对。虽然如此,我却也不想把云烟扶正。”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乐轻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日后绍儿纾儿娶亲时谁为他们张罗?”方宴问道。
“这不是还有轻轻和小峻家的吗?”乐巍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当初咱们四个无父无母,还不是照样成家。”
方宴握了握乐轻悠的手,“大哥有如此打算也好。”
乐轻悠点头:“日子是自己过的,最重要是顺心。”
……
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每天都会给乐轻悠把把脉的方宴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是欣喜:“轻轻,你要做娘了,我也要做爹了。”
乐轻悠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不是前两天就很确定了吗?”
“我还是很高兴”,方宴抱着乐轻悠,却好好地护着她的腹部,“一个拥有你我血脉的孩子,我真的很好奇它会长成什么样。”
乐轻悠看着突然幼稚的方宴,也回抱住他,“肯定会继承你俊美无双的容貌,若是儿子,我们不用操心给他娶媳妇,若是女儿……这个还是需要我们操心的。”
方宴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我的轻轻想得真长远,不过无论儿女,婚姻大事上我们都不用管,像你说的,我们家要婚姻自由。”
乐绍、乐纾已经回了官邸区乐府,每天却还是会先到方府喊上苏行之一起去太学,两个小兄弟进门来,就看见姑父鲜有的满面喜色。
想到之前父亲把陈嬷嬷送来照顾姑姑,二叔也是天天派人给姑姑送好吃的,乐绍脑子快,前后一想,问道:“姑姑,你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
乐轻悠惊讶不已,招手让乐绍到跟前来,问道:“谁跟绍儿说了什么吗?”
乐绍摇头,“没有啊,我猜的。”
一旁,苏行之和乐纾也凑过来,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姑姑,我们要有小弟弟了吗?”
乐轻悠点了点头,接下来就看到三个小家伙一起拍手欢呼。
乐轻悠笑道:“这么盼着小弟弟啊?”
小家伙们一起点头,三张小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欢喜。
方府里的下人自然是不敢乱嚼什么耳根,但他们太学里的小同学家里却是有些爱说八卦的,小同学们知道他们三个都是住在姑姑家,有的就会问他们诸如你们姑姑不会生孩子为什么不给你们姑父找会生孩子的女人,之类的问题。
更有两个跟他们不对付的,会直接说他们的小姑姑是个妒妇,以后一定会被休孤老终生的话。
小家伙们回家后从来不提,但却是发自心底地为姑姑担心。
现在好了,姑姑要生小弟弟了,姑父肯定不会休姑姑的。
在乐轻悠不能理解的欣喜之中,三个小少年提着书箱去了太学,再有人敢说姑姑不会生孩子,他们就不用跟那些嘴碎的打架了,直接就告诉他们,自家姑姑要生孩子了。
小少年们很着急,等啊等,就等着小弟弟出来带他去太学给同学们认识一下,但是都到过年了,还不见小弟弟的影子,只有姑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询问了姑姑,他们才知道,小弟弟还得在姑姑肚子里睡好几个月,小少年们才耐心地慢慢儿等。
除夕未置,京中却已满是节日的气氛,偶尔会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鞭炮响,汇入集市上热闹的人声中,让人对新年的感觉更加清晰起来。
衙门里还未封笔,早晨方宴起得很早,帮着乐轻悠疏导一番腿上的经脉,这才用了早餐向衙门去,走前交代下人们用心些,节礼都还按着去年的办,尽量不要有事就来请示。
面对这个一不如意就赏赐二十大板的老爷,他下的命令,下人们自然无不遵从。
乐轻悠却觉得每天闲着也挺无聊的,等方宴一走,就披上大毛氅衣到了外间,挺着已经很明显的肚子,让管事嬷嬷把礼单送过来过一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