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择饶有兴趣地凑到樊蓠旁边和她一起看,看着看着笑容就消失了,抬头瞪着霍陵飞,偏偏霍小王爷还一副“尽管看,小爷的文章就是这么高”的得意神情,气得他拳头发痒。
樊蓠倒是淡定地看完了,她算是明白安太傅刚刚的迟疑是为什么了,原来这篇文章通篇都在骂她呀。夏秦国这些年有什么变化?霍王爷认为,一个显着的变化就是女皇陛下长大了,还越长越有祸水的风姿了,把一贯冷静机敏的段二少爷都迷惑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傻子,照这样下去那还得了!难为他在文中不用半分脏字便把樊蓠和段择痛批了一顿,而且行文流畅、妙趣横生,樊蓠毫不怀疑这篇文章要是传出去轻易便能流遍大街小巷,搞不好还能拉拢一大批义愤填膺想要推翻她这个祸水昏君的义士。
看不出来啊,原来不是个情绪化的毛头小子,反而是个有墨水的腹黑政治家。樊蓠抬头冲着霍陵飞冷笑一声:瞧瞧这小节奏给你带的!
霍王爷顿时更加得意了,结果被段择扑过去一顿爆锤。
樊蓠顿时神清气爽,原本那一点点郁闷也散了。其实本来她也没有生气,写文章嘛,既然定下了这个主题那就是允许各抒己见的,别人可以对她有任何意见,她也可以不赞成对方的观点。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连载漫画接下来得强调些什么了,这可多亏了霍王爷的刺激。
入夜,御书房。sаηjíυsんυщυ.νíρ(sanjiushuwu.vip)
一名身着红衣、戴着面具的少年无声地走到夏泷面前,“启禀殿下,今日接近陛下的那四人都调查过了,身份并无可疑。”
“啊?”霍陵飞闻言哀嚎了起来,“不是吧,已经三日了,李沐鸯真沉得住气不打算采取对策吗?”
一旁的段择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很失望?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樊蓠嘛!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几个人别有用心、对她不利怎么办?!”
“哎呀,谁会对她不利啊,你以为她是泷哥吗?如果那几个是李沐鸯的人,那跟她就是一伙的,更不会对她不利了。”
“他们不是一伙的。”段择转向夏泷,“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们有联络。”
霍陵飞小声抢白:“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没联络过呀。”
“你这是预先假定她有罪?”
“她有那种娘,能有多无辜?”
段择好笑地看着他:“你要是说儿孙的长相随父辈也就罢了,好坏也是?”
霍陵飞顿时被噎住,他搬起石头砸了大家的脚了:他们哥几个的爹娘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
“咳,”夏泷及时出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鹿鸣啊,今晚怎么是你过来,雪刃呢?”
红衣少年恭敬地垂着头:“首领身体不适,这几日告假了,由属下暂时替他几天。”
夏泷抬眸扫了他两眼,“哦,可巧,这几天宫内诸事繁杂,本王特请段统领日夜负责皇宫守卫,你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可要与他通力合作。”
“是!”少年人的声线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还好他成功骗到首领和自己换班了,果然见到了段公子!
“这是鹿鸣啊?”段择讶异地打量着少年人的个头,“长成大人了,我刚刚都没认出来。”
夏泷笑笑,“这小子现在可厉害着呢,夏阐都不是他对手,你有事尽管安排他去办。”
鹿鸣心中一阵激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没想过可以和段统领共事!
段择轻笑了下,倒是情绪不高,“是下官该多向他讨教才是。”
霍陵飞在一旁听得坐立难安:泷哥这是在试探吗?段二哥肯定听出来了。唉,他们怎么也开始用这套话术了,难道这就是手握权力的必然结果?霍王爷不由得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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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的比试是作画,樊蓠顿时来了精神,伸着脖子恨不得扎进御花园里。
安寻悠见状主动提议与她一同去赛场巡视一番,“有这么多范例,正好给陛下继续三天前的课程。”
“好啊好啊!”樊蓠现在可喜欢听安太傅讲课了,这几天的选夫大会冲掉她的早课真是可惜。
相比前一日的作文章,御花园作画难倒了更多的人。樊蓠和安寻悠的到来惊扰了一大帮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参选者,樊蓠甚至觉得有些抱歉了。
霍陵飞百无聊赖地转着画笔消磨时间:他又不是真的来做入幕之宾的,哪至于每场比试都认真对待啊,前三天他已经够给女皇陛下贴金了。霍王爷闲得慌就去骚扰他哥,指尖蘸了颜料往段择那边弹——
瞧见那两个没有,相处得就像真的老师带学生一样,还优哉游哉地对众人的作品评头论足,你就不生气啊?还不抬头,还不抬头?霍陵飞双手并用地向段择发起了攻击,他就看不惯他哥为那小狐狸精这么上心:你以为你专心致志就能一夕成神啦?就你那鬼画符似的画技再认真又能画得多好看?
“啪叽!”一滩乌黑的墨汁撞上了飘逸的衣摆,迅速在青绿色的布料上晕染开来。
樊蓠同情地看着可怜兮兮的霍陵飞,小心地挪远了些。安寻悠用眼神示意霍陵飞把藏在背后的双手拿出来,后者在这种威压下只得照做——好嘛,花花绿绿的没一根指头闲着。
“这一轮你零分。”安寻悠白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玩这个。
霍陵飞撇撇嘴:零分就零分呗,本来就没想被选中。他起身懒懒散散地收拾东西离场,旁边的几个原本不堪其扰的参选者纷纷松了口气:这捣乱的总算走了,安太傅英明!
被弄污了衣裳的安太傅去换衣服了,樊蓠自己晃悠到段择旁边,这家伙眉头紧皱、笔走龙蛇,那架势看着就……有点违和。这凑近了一看,果然违和。樊蓠努力地又辨认了一会……还是看不懂那纸上的图案是啥。
察觉到她看的时间有点久了,段择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下笔,但又有点按捺不住地得意问她:“画得你怎么样?”
“……嗯?”
“这是你和我啊,就是当初你扮成假小子那会儿。”
“哦~”樊蓠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一轮……你零分。”
四天的角逐筛选出了一百名优胜者,段择、霍陵飞和夏泷都在其中,然后就是樊蓠事先完全没听说过的奇葩加赛环节:比如半天之内记住御花园中所有花卉的种类、来源并能在图纸上复原它们的大概位置,被扔在宫中的某个角落以最快速度完成密室逃脱到达指定地点,救治重伤的小鹿、培植濒死的小草……
总之后面三天的加赛把一百名佼佼者折腾得不轻,甚至有人受了重伤被抬出宫的,于是原本遗憾自己未能入选的旁观者们边嗑瓜子看热闹边庆幸自己淘汰得早。
历时七天的选夫大会还算顺利地结束了,礼仪官正宣读着最终排名的前十人。樊蓠耳边回荡着他说的什么“全面考量”、“门楣”之类的词汇,简直要被夏泷他们的无耻气笑了:门楣是什么意思,不如直接说比谁官职高、权势大!难怪夏泷成了第一名,段择被排到第五了,真有意思!
她不应该感到意外,打从看到夏泷参选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其他人只是陪跑。可是,可是这些天段择太努力了,他几乎一直遥遥领先,让樊蓠都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期待,觉得这个披荆斩棘而来的男人真的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晚宴时分,十名王夫候选人和朝廷众臣尊卑有序地按照座次入席,等待陛下封赏。
礼仪官高声宣布优胜者皆有封赏,但陛下认为不必过分扩充后宫巴拉巴拉。樊蓠瘫在最高处装死: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好不好,他们可真会站在她的角度说话。
“咳,打断一下哈,”段择略带歉意地举起一只手,“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咱们这些人——”他往后划拉了下,当然没把夏泷包括在内,“不可能做陛下的王夫,是吧?”
那不是明摆着的嘛,这一切都是为摄政王走的过场。礼仪官为难地偷瞄最前头的夏泷:段统领是摄政王自己人呐,怎么这么较真呢?
福禄见摄政王没有反应,忙笑容可掬地解围道:“段统领您忘了?大典开始的第一天就宣布过,陛下的王夫要按照最终排名选出啊。”
“哦。”段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席间众人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段统领真够死心眼的,有些话大家都懂就行了,何必非要说出来?还真怕他不依不饶气得摄政王大发雷霆。
谁料段择理了下衣裳直接站起了身,羞赧道:“陛下,臣虽然当不得陛下的王夫,但臣的排名也不差呀,要是封个贵妃之位,臣还是当得起的吧。”
“噗!”不远处的霍陵飞将刚入口的葡萄酒尽数喷出,坐在他旁边的安寻悠缓缓放下用于遮挡的折扇,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