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瑛洁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你骂谁!?”
“骂你,”彤梓青插腰,“你你你!”
这时,门口的动静把唐致远引了出来。他一看来人居然是彤梓青,立刻愣住了。
“唐致远,”彤梓青歪头看见了他,指名道姓地说,“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有什么要跟他说的?”戚瑛洁横在中间,试图遮挡住俩人的视线。
“关你屁事?”彤梓青从没在长辈面前这么嚣张无礼过,可他现在明白了,对付戚瑛洁这种人,正面battle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妈,”唐致远拿了件外套,“我跟他出去一趟。”
“不许去!”戚瑛洁伸手一把抓唐致远的胳膊,怒道,“他叫你走你就走,你狗啊?”
“我在你面前不也是狗吗?”唐致远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神情,“习惯了。”
戚瑛洁被怼得直翻白眼。
“我们就在楼道里说会儿话,你不用赶着去跳楼,”唐致远拍了拍戚瑛洁的手,嘱咐她,“最近有外国元首访华,别浪费警力。”
说完,他绕过戚瑛洁站在了彤梓青面前,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楼道太冷了,彤梓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唐致远见状便率先走进了安全通道。他斜着身子靠在墙边,缓缓掏出烟来点上,深吸一口后便吐出来一个完完整整的烟圈。
他想,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上次自己和对方还拿这里当过逃避现实的乌托邦,而往事就像是眼前转瞬即逝的白雾,没有一缕能抓得回来。
“青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唐致远看着黑着脸跟进来的人,笑着问,“是不是想我了?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可以把上次没做成的事情做完,我……”
彤梓青:“你放屁。”
“……”
“我来是想跟你说,”彤梓青强忍着香烟呛人的味道,“唐越砜要见你。”
唐致远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笑立刻就敛住了,烟圈再也吐不出来,全部黏在了肺叶和气管里,烟熏火燎的。
“他见我干什么?”过了半天,唐致远才低下头去用抽烟来掩饰自己慌乱的心情,“唐越砜肯定已经从媒体上知道当年被他赶出门的野种是个什么货色了,正庆幸跟我关系断得早……”
“唐越砜喉癌末期,已经做了全喉切除手术。”
彤梓青这句未经任何铺垫修饰的话一说完,通道里的感应灯就灭了。等他跺脚再度唤醒后,只见唐致远已经成了一张静止的jpg,唯有烟头上断断续续不成线的烟霭还在缥缈。
“全喉切除手术?”唐致远怔怔地看着对方,“是什么意思,那他……他还能说话吗?”
“声带没了,”彤梓青直接答道,“要靠一个电动剃须刀似的电子喉抵在脖子上才能出声儿,像机器人在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唐致远语无伦次且毫无逻辑地追问,“那喝水怎么办?还能正常吃饭吗?”
“你这么关心他,自己去看啊,就在XX医院。”彤梓青蹙起眉来,然后话锋一转,“唐致远,唐越砜不是你亲生父亲你都这么担心他。那李蓉蓉被沈歌欺负,被你害得自杀住院的时候,她父母和朋友的心情是不是也像你现在一样?抓着人就问李蓉蓉会不会有事,还能不能说话,能不能吃饭?”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硬碰硬地撞到了一处,各自瞳孔里都冒出了火。
“我知道了,”唐致远哆嗦着把几乎要燎到手指的烟扔到了地上,然后用脚一辗,“你走吧。”
“你去不去看唐越砜?”彤梓青盯着他,“他五年前其实就得了这个病,当时是怕喉癌会遗传才会让你去体检的。”
唐致远回避了对方的眼神,低声自嘲道,“我拿什么身份要去看他?我俩没有任何关系。”
彤梓青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他强压着想要把东西扔到唐致远脸上转身就跑的冲动,把录音笔递了过去:“唐越砜说他做完手术,刚一拔了鼻饲管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用电子喉练习发音。好多话,他在能说的时候没说,等到声带都没了才想跟你说。”彤梓青顿了顿,“这里面,应该就是他那些想跟你说的话。”
“还有,”随后他把那个亮晶晶的小东西也给了唐致远:“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你跟我说你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哭着喊着非要买,后来又找不到了的旅行纪念品。”
唐致远摊开手,一架被摩挲得无比光滑的金属飞机就停在上面,以一个一飞冲天的姿势。
彤梓青忍不住开口:“我见了唐越砜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优渥的生活,体面的工作,被人高看一眼的社会地位,这些统统被你拿来武装到了牙齿。可你骨子里,根本还是当年那个看到亲子鉴定书时惊惶无助的大二学生。唐致远,就为了能在唐越砜面前抬起头来被他看得起,为了你自己心里的这份儿意难平,你助纣为虐,甚至到了今天,沈歌要把所有罪名推到你身上,你还要帮他?”
“有人说做富人的最大好处,就是能雇佣一半的穷人去消灭另一半的穷人。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被雇佣的那一半,现在才明白我是被消灭的那一半。”唐致远颓伤的眼神里再无任何斗志,“可是青儿,已经晚了。”
“不晚,只要你肯站出来就还有回头的机会。唐致远,你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