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三个大字“云歌涧”。
“云歌涧?”小肉圆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到底,花颜醉还是余情未了,没能忘却且歌。
身后的侍女推搡着小肉圆,不耐烦地说道,“喂,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殿给吾王掌灯。”
“知道了。”
小肉圆唯唯诺诺地应着,提着手中的荷花宫灯,迈着细碎的步子往殿中小跑而去。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萤火为灯。宽敞的沉香木软榻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内花颜醉侧卧其中,风起绡动,吹起他丝丝缕缕的秀发,酒香浮动,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肉圆见过花颜醉的千般模样,但从未见过他侧卧在榻时风情妖娆的模样。
她没料到,花颜醉能好看得似画中仙一样,连周身浮动的酒气都莫名的好闻。
一时间,她愣了神,只呆呆杵在原地,看得痴迷。
“掌完灯便退下吧。”
花颜醉察觉到了投注在他脸上的目光,微扬的唇角不见丝毫笑意,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期间,他甚至没抬眸。
“嗯。”
小肉圆刻意压低了嗓音,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心跳愈发急促。
她拢于袖中的手紧攥着从了尘那处得来的蒙汗药,心下尤为纠结。
她实在太渴望成为花颜醉的名正言顺,可她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以这等卑劣的法子去算计他人。
哪怕花颜醉亲口承认心里有她,她都没法说服自己在花颜醉的酒水中下药。
花颜醉察觉到殿中侍女并未退下,终于睁开眼眸,不悦地问道,“磨蹭什么?”
“啊?”
小肉圆被他突然的诘问吓得身躯一震,手中的蒙汗药不慎落于熏炉上。
她着急忙慌地想将落于熏炉的蒙汗药捞上来,却不小心烫伤了自己的手。
“疼……好痛。”
她迅疾地收回手,失声惊呼道。
花颜醉闻声,身体一僵,连连从榻上坐起,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不偏不倚地落在小肉圆身上。
他微微眯眸,透过袅袅沉香看清了眼前女子,眸中欣喜可见一斑。
“圆圆,怎么又溜出仙界了?”花颜醉朝她阔步而去,声音温柔地不像话。
小肉圆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吐着舌头,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花颜醉扫了眼侧翻在地的熏炉,眉头微拧,“把手伸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见花叔了。”小肉圆以为花颜醉同仙界私塾里的老先生一般,欲用戒尺训她,吓得垮着小脸连连解释着。
花颜醉一手握住小肉圆的手,将之放至唇边,轻轻吹着她被烫红的手背,“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肉圆眨了眨眼,她心下腹诽着,早知道花颜醉这么温柔,她就该多整出些伤。
“没事,就一点点疼。”小肉圆应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一高兴,竟将熏炉中的蒙汗药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普通蒙汗药也就算了,偏偏这蒙汗药乃了尘亲手研制,甭管是大罗神仙还是遁入空门的高僧,甭管是内服还是外敷,只要中招,必定意乱情迷。
这不,不到一刻钟时间,花颜醉就觉头晕脑胀,浑身燥热不安。
他扫了一眼滚落在脚边的熏炉,双眉紧蹙,“圆圆,你在熏炉中加了什么?”
小肉圆这才想起了熏炉中的蒙汗药,亦惊恐地瞪大了眼,她确实后悔了,她不该如此莽撞地算计花颜醉。
她好怕他一生气,再不理她。
故而,小肉圆一回过神,便连连抓着花颜醉的手,带着些许哭腔,急急地解释道,“花叔,你听我解释。我……”
她话音未落,花颜醉就已经将她扛在肩上,阔步往殿外走去,“不许进殿。这种蒙汗药对女子并无效用,快些回去罢。”
小肉圆眼睛骨碌碌转着,她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内疚地扒拉着殿门口不肯出去,“花叔,对不起。”
“没事,花叔过段时间再去找你。”花颜醉深吸了一口气,直觉身上燥火难抑。
他话未说完,就忙不迭地将小肉圆轻放至殿外,再三嘱咐道,“乖,快些回去。”
小肉圆点点头,她正打算飞回仙界向了尘讨要解药,不料花颜醉突然失了理智。
他一手擒着她的手臂,将她猛然拽入殿内,一手重重地关上殿门,旋即将她压至殿门上。
小肉圆日日夜夜都想着将生米煮成熟饭,但她从未见过眼眸泛着狼光的花颜醉,心里委实害怕得紧。
花颜醉将她圈入臂弯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上噬骨的灼烧感已然彻底地摧毁了他的理智。
此刻的他,更多的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掠夺,去占有。
“花叔,你醒醒!我是肉圆圆。”肉圆无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圆圆,我知道是你。”
花颜醉轻声说道,旋即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圆圆也喜欢我,对么?花叔每时每刻都想得到你,每时每刻。”
小肉圆脑子一懵,瞬间被满满的幸福感侵占。她做梦也没想到,花颜醉居然亲口承认想要得到她。
既然两情相悦,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小肉圆如此一想,便大着胆子去呼应他,“阿醉,圆圆喜欢阿醉。”
花颜醉闻言,再无顾忌,轻而易举地越过雷池,处处点火,顷刻间便在云歌涧内燃起燎原之火。
………
待云歌涧中归于平静,花颜醉总算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身侧呜咽不止的小肉圆,心疼不已,“圆圆,是花叔对不起你。”
小肉圆咬着唇,心中并不觉得委屈,只是太疼,疼到让她眼泪止不住地掉。
“不怪花叔,是圆圆的错。”
小肉圆抽泣不止,她只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掉。
花颜醉小心翼翼地搂着肉圆,看着一身狼藉的她,歉疚地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圆圆乖乖在榻上躺着,花叔给你拿药。”花颜醉单手勾起榻下静卧在地的衣袍,快步出了云歌涧。
“花叔,别走。”
肉圆轻拽着花颜醉的衣袖,只觉四肢发凉,身体难受得紧。
这种感觉,就像是即将被天雷击中一般,彻骨寒凉。
然,花颜醉只道是肉圆还太小,受不得这一日一夜的折腾,只轻声抚慰着她,“乖,你受伤了。花叔去拿药,马上就回。”
小肉圆虽不舍花颜醉,但还是乖乖放了手,她看上去虽娇蛮张扬,实际上尤为懂事。
花颜醉一走,小肉圆身上的疼痛持续加剧。
她甚至觉得,她身上的疼痛似乎并不完全是花颜醉造成的,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连她自个儿也说不清楚。
花颜醉匆匆出了云歌涧,翻箱倒柜地寻着花凝露。
他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事实上,蒙汗药的药效半个时辰就过了,可他偏偏将错就错,缠了她一天一夜。
之前,花颜醉还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和容忌不一样,绝不会在他和小肉圆成婚前越雷池半步。
时至今日,他才知,挚爱在怀,即便没有蒙汗药,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悸动。
一想到容忌,花颜醉头疼不已。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容忌解释,毕竟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
这么欺负人家宠上天的宝贝闺女,容忌肯原谅他才怪。
就在花颜醉揣着数瓶花凝露准备回殿亲自为小肉圆上药之际,妖界上空突降电雨。
花颜醉抬眸,看着尤为诡异的天象,顿时忆起自己的万年天劫将至。
思及此,他一刻也不敢停歇,飞快地奔回云歌涧,只等着替小肉圆上好药,孤身赴天劫。
万万没料到,他前脚刚跨入云歌涧,数道天雷已然劈至小肉圆身上,顷刻间将她劈得体无完肤。
“花,花叔——”小肉圆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魂魄像是被疾电从身体中抽离一般,疼痛从心口处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
“圆圆……不,圆圆!”
花颜醉扔去怀中琳琅满目的花凝露,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榻上已然陷入昏迷中的小肉圆跑去。
他搂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肉圆,心中惧意陡然。
“圆圆,你醒醒。”花颜醉的嗓音突然变了调,沙哑得不像话。
他原以为,上天终于放过了他,解了他万年孤独的命格。
没想到,从始至终,他都被上天玩弄于股掌之中,终其一生都无法逃脱命运的诅咒。
“圆圆,你醒醒。花叔不能没有你。”
花颜醉泪眼迷离的桃花眼中,是蚀骨的痛。
他若是知道,和他在一起,会给肉圆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他就该离她远远的。
砰——
怔忪间,云歌涧的门被怒气腾腾的容忌一脚踹开。
容忌看着花颜醉怀中衣不蔽体满身是血的小肉圆,杀气凛然,一掌直袭花颜醉心口,顺势将花颜醉怀中的小肉圆夺了过来。
“花颜醉,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容忌气得发狂,他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小肉圆,恨不得将花颜醉撕成碎片。
花颜醉嘴角挂着殷红的鲜血,他颓然跪在地上,突然间轻笑出声,“杀了我,我该死。”
“你以为我不敢?”
容忌怒气大盛,若不是且歌拦着,小肉圆若是有恙,整个妖界都得跟着陪葬。
“容忌,当务之急是治好圆圆这一身的伤。”
且歌早被小肉圆的惨状吓白了脸,她若是知道和花颜醉在一起,小肉圆会受这么重的伤,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纵肉圆屡次三番溜入妖界。
容忌冷睨了一眼满脸颓唐的花颜醉,冷声道,“这笔账,我来日再跟你清算。圆圆若有闪失,你万死难辞其咎。”
容忌话音一落,便抱着肉圆瞬移回了仙界。
且歌寸步不离地跟在容忌身边,默默淌着泪。她很自责,她原以为自己是在帮小肉圆和花颜醉,不成想,弄巧成拙。
“歌儿,你以为我为何那么反对圆圆接近花颜醉?其一,肉圆确实还太小,我不舍得让她受半分伤害。再者,花颜醉万年孤独的命格你心里没数么?为何总想着将她往火坑里推。你对花颜醉有愧,那是你的事,何苦用她来补偿?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你究竟弄清楚了没有,花颜醉喜欢的是你,还是圆圆?”
这回,容忌当真发了怒,即便知道且歌很自责,还是将心中想法倾吐而出。
且歌默不作声地以治愈术为浑身是血的小肉圆疗伤,容忌的话如同一把刀,正中她心口,但她对此毫不在意。
只要能救回小肉圆的性命,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够了。”容忌见且歌为救小肉圆耗费了过多神力,面色苍白如纸,终是不忍责怪她,轻轻拂去她的手,沉声道,“别担心,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