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笙抿了抿唇,隔着桌子颓然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
裴清拿起一杯水抿了口,抬眼:“想好我的问题了么。”
扶笙一怔:“什么问题?”
裴清放下杯子:“你,想好用什么身份,了么。”
见扶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裴清一脸平静:“若是没想好,便不要插手我的事。”
扶笙盯着他:“你究竟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么?”
裴清没有看他,静静品着茶:“你怎么想。”
扶笙按了按额头,听到自己坚定地声音:“你知道我当初是为什么找上你。”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一直无情无欲的裴清露出了一丝失望。
“你走吧。”裴清说:“既无意,以后,便不要再来招惹我。”
扶笙只觉全身冰冷,裴清的眉眼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波动,此时,却看上去那般冷漠,无情。
“你……当真不想见我?”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扶笙喃喃道。
裴清早已不再看他,微垂的眼睑遮住了银灰的眸子,在眼底投下一抹晦暗不明的阴影。
扶笙攥了攥拳,却是扬起一个邪肆的笑容:“没有谁能拒绝我的意愿。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我不会走的。”
裴清不说话。扶笙便坐在他对面,撑着脸看他。
有历经几场战斗,大胜回国之后,裴清终于还是倒下了。
听闻一直被当做神祗仰望的清王卧病在床,前来探望的朝臣络绎不绝,裴清一概不见,只是皇帝来的时候,他顿了顿,还是让对方进了门。
扶笙第一次见到这个国家的皇帝。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个皇帝性子温吞,长得也温吞,丝毫让人无法联想到这是个创造了无数场战争的皇帝,平凡的扔进人群就会被人忽略掉。对方也注意到一直坐在一旁当花瓶的扶笙,有些惊讶。扶笙没有给他行礼,他也不介意的样子。嘱咐了裴清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留下了慰问品就离开了。
扶笙端着药,裴清躺在床上。
这个场景和很久以前的某个场景极相似,扶笙一时有些恍惚。
当时的角色如今竟是对调了一下……不对,他,不是鸿钧。
“在想谁?”裴清淡淡问。
扶笙眉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对方风轻云淡地补了一句。
扶笙如今已经发现,裴清和鸿钧还是有些区别的,同样总是面无表情,同样语气几乎从未有过波动,同样时常把疑问句当做陈述句说出来……裴清的感情却远比鸿钧多得多。
比如裴清话比鸿钧多,比如裴清内里其实是个乐于探究别人内心的人……
扶笙把盛着药的勺子塞进裴清嘴里:“你话太多了。”
裴清睫毛颤了颤,喝完一勺之后竟是破天荒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知道的,这药对我毫无作用。”神明——尤其是主神的肉体,是这世上最为强悍的,与此相对应的,一般的灵药也就全无作用。
扶笙手一顿。
他垂着头,遮掩了极为复杂的表情,有痛苦,有颓然,有迷茫……
微微抬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你会好的。”
裴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微微抬起身,勾住扶笙的脖子往下拉,扶笙手里还端着半碗药,手忙脚乱间护住碗中液体不让它溅出来。好不容易护住了刚放下心舒口气,嘴巴就被两片微凉含住。
面前就是对方清冷的银灰眸子,这么近的距离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清晰可见,唇上的微凉触感让扶笙整个人都僵硬地弯着腰,这个吻如同羽毛一般轻盈,没有侵略性,带着让人意外地温柔。
裴清很快松开他,那凉薄的唇瓣在离开前,还探出了舌尖,在扶笙唇上舔了下。
仿若没事人一样,裴清垂着眼睛扫了一眼盖在身上的被子:“脏了。”
原来刚刚那碗药最后不知不觉还是倒了。
扶笙涨红了脸转身跑出去:“我叫人来收拾!”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心脏的异常跳动。
不是相貌的问题,否则更符合鸿钧特征的光神出现,他不会依旧放不下裴清。这种感情,如同亿万年前,初见银发修者的时候一般,滚烫,炽热。难以自持。
这段日子里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是鸿钧,还是裴清,现在想来,人活着,顺应本心便好。爱上鸿钧是本心,为了鸿钧来到这个世界也是本心,那么……留在裴清身边,有何不可?
即便没有心头血,只要每日将被称为疗伤圣药的麒麟血混进药里,裴清也能撑很久,他可以去寻找其他可以救裴清的神药……
翌日,他放血混进了药汁里,微笑着进了裴清房间。
空荡荡的卧房里没有一丝人气,床铺整整齐齐的,一张朴素的信封安静地躺在书桌上。
扶笙小心地将药放在桌上,把信拆开,笔迹看上去似乎有些仓促。
扶笙:
似乎并没有叫过你的名字。
每当你盯着我发呆,却想着别的男人,我就很想对你做些会让你恼怒的事。
你想要的答案我会给你,前提是,留在王府一个月,一步也不要离开。
☆、第章
“——光暗神的战斗持续了七天七夜,最终以光明神技高一筹于洱海击败黑暗神而使这一次的诸神黄昏提前落下帷幕——黑暗神死了,为什么还会有黑夜?”黑色的长发梳成了顺溜的马尾垂在脑后,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大的男孩儿举着书,疑惑地看向托腮发呆的黑发青年。
青年迷茫的红色眼睛眨了眨回神,沉默一瞬,淡淡回答:“光与暗相生相克,只要这世界还有光,黑暗就不死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