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欣悦才有鬼呢!宝玉面目抽搐,他一点也不想做个走到哪儿桃花就开到哪儿的男人,尤其是招引的还尽是些须眉浊物!
无字天书不乐意了:【全天下男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这是多好的机遇?若是你愿意,哪怕是当今皇帝也能被你轻而易举的拿下,到时候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蓝颜祸水、祸国妖精了!】
宝玉:.......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做什么蓝颜祸水,他现在只想一把将这本天书抓下来,狠狠地揉搓成一团,扔进园子中的水池子里,泡上他个三天三夜。
宝玉僵硬地像是座石雕般坐在黄花梨方杆四出头椅上,木着脸,浑身都弥漫着杀气,任由面前的小少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着说些久别重逢的话。说了半天之后,史湘云发觉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在听,不由得一瘪嘴:“三哥哥,你在听么?”
“啊?”
宝玉这才反应过来,虚弱地点点头,“在,我在听。”
不,我根本无法再听了,我现在满心皆是石榴裤与蓝颜祸水,已经绝望的没有任何其它念头了......
“对了,”史湘云欢欣鼓舞道,“前些日子我姨娘给了我几匹茜香国进贡来的料子,我看着甚好,知道三哥哥喜欢红色,所以特意令上好的绣娘做了件衣服,与你带来了。”
宝玉抿着嘴,看着他在那包裹中左翻右翻,忽的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看!”史湘云欢快地拿出来与他瞧,“可好看?”
宝玉:......
他只能勉强扯了下嘴角,同时咽了口唾沫。
那是一条裤子,裁剪的精致,撒满了金色的暗花。于透过薄而清透的窗纱钻进来的阳光下,简直像是从那片平铺着的阳光中偷偷剪下来的一片,金光闪闪,耀花了人的眼。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条裤子,是无比鲜妍明媚的石榴红色。
他心头简直有一万头不知名的动物狂奔而过。
【石榴裤哈哈哈!】无字天都在空中东倒西歪,几乎不曾将书页抖落出来,【刚说石榴裤就来了条石榴裤,看来你是注定要做这蓝颜祸水了哈哈哈哈!会让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你身前的石榴裤——】
宝玉咬着牙,飞快地站起身来,像是要凑近史湘云高举着的那件衣服似的。只是他的手却在众人不注意时在空中抓了一把,二话不说使劲□□了好几下。
片刻后,重新挣扎着飞出来的无字天书顶着几个手印,上头写了整整一页的【嘤嘤嘤。】,整张书页都泛起了浅红色。
区区一个愚蠢的凡人,居然......居然敢随意揉捏本书那高贵的外皮......不知道那可是相当于本书的臀部那般神圣庄严而不可触摸的部位么?这样,与凡间那打屁股的家法又有何区别?
无字天书于心中咬着小手绢,默默给宝玉记上了一笔。
你且等着。
“我昨日听闻,”贾母靠在个秋香色的大引枕上,对王夫人道,“张家的二爷准备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张家乃是当今出名的翰林清流,尤其是张家二爷,最擅于舞文弄墨之事,于整个文人圈中皆有着极高的声望,还时常被召进宫去与那些个尊贵的皇子讲课,头顶上自然有皇家罩着,可谓备受尊崇。
可以说,谁若是进了张家做这关门弟子,不说青云直上,也可保方入仕这几年一帆风顺。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矣。
贾母只是这么一说,王夫人便瞬间知晓了其意,只是想起张家,不免迟疑:“老太太,当初为了琏儿和瑚儿的事,我们两家闹得这般难看......”
“顾不得了,”贾母于唇间沉沉吐出一股气来,“少不得我拼了我这老脸,为了我的宝玉......趁着我这老婆子还有一口气,还得几分体面,非得与他铺好这锦绣前程不可!”
第13章 归还正房
这一夜下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如薄雾般扑面而来,浸湿了夜间上夜的下人的鬓角。细密的雨丝将整个天际皆变为了隔了一层轻纱的云雾弥漫的仙境,拍打在叶面上,满是清脆作响的滴答声。
待到第二日宝玉起身时,雨丝仍未断,反倒更加急了些,鼻尖尽是带了些青草香的泥土的气息。他推开了窗,令那湿润的水汽扑进来些,对袭人道:“挂在外面的雀儿可都收进来了?小心淋了雨才是。”
“爷放心。”袭人一面为他整理着衣裳,一面答道,“昨夜便收进来了,麝月那几个淘气的,还把园中养着的那几只鸳鸯和绿头鸭放了出来,现在正在满院子乱跑呢。爷出去时,小心些它们,莫被翅膀扇了一脸水才是。”
他说的不错,宝玉披了蓑衣斗笠,刚走出长廊,便见到处皆是扑腾着水花的绿头鸭。一只只在水中游得欢快,倒比平日里自在许多。一堆丫鬟挤在一处,闹哄哄看着它们取乐。
宝玉抬脚正往外头走,忽觉自己身旁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扭头一看,果然,无字天书正委委屈屈地盘旋在长廊底下望着他,一点也不愿意再往外飞了。
“你怎么不来?”宝玉挑挑眉。
无字天页,哪里是它不愿意去!只是它的确拿水没辙,因而只能可怜巴巴地躲在屋檐底下,眼巴巴看着他。
宝玉笑道:“这下倒不嚣张了?”
愚蠢的凡人,一朝得志便这般轻狂起来,难道不知道风水轮流转之理?昨日那仇尚且未报,今日又在这旧仇上添上了新仇......无字天书正恨恨地想着,便见没走多远的小公子又掉头回来了,嘴角噙着抹笑意,将自己的一角红色的衣袖掀了起来,抖了抖。
显然是让它钻进去的意思。
无字天书思忖了下,终于还是暂且放下了身为仙物的高傲,一头钻了进去,拿那袖子将自己牢牢地护住。
至于那报仇一事......罢了,看在这凡人还是有点眼力见的份上,对本天书也还算是恭敬,就暂且先饶了他这一日,明日再说。
宝玉掀了帘子进贾母房中之时,便觉一股馥郁香气扑面而来,带着充沛的暖意,将外头那雨丝带来的寒意全都驱散了。贾母方才起身,正在同贾琏之妻牛氏说着话,见他来了,忙拍拍自己身侧的座位:“宝玉,还不快过来!”
“老祖宗!”宝玉行了礼,笑道,“琏二嫂子!”
牛氏点点头,她与凤姐截然不同,更是个彻彻底底的水做的女子。说话行动皆是温婉可人,端庄而知礼,向来深得贾母喜爱。
“我昨日还在与你母亲商量,”贾母将宝玉拉到身侧来,抚了抚他的发丝,“张家二爷的学问是极好的,若能教导教导你,你也能进益不少。这几日你且准备一下,祖母遣人去与他们府上下个拜帖,你可不许与我丢脸!”
“张家二爷?”宝玉吃了一惊,他自然是早便听过张逸然之名的,知晓对方乃是这世间极受尊崇的大儒。只除却一点,当日为着贾赦原配张氏之事,闹得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如今贸然上门......
“你莫要担忧,”贾母瞥见了他的神情,忙拍了拍他的背,哄道,“他原算是你的长辈,与咱们府上也是沾亲带故的。到时候,你将府上祖上留下的那些个孤本真迹带着,文人便没有不爱那个的,定然无甚问题。”
无字天书自进了屋子之后便从他袖中钻了出来,听了这仿佛是哄三四岁孩童一般的话,便于书页上画了个大大的鬼脸,哈哈嘲笑着宝玉。
宝玉倒是灵机一动,瞬间想起先前挂心的一事来,登时眼睛微微亮了亮。便腻上贾母,悄悄儿与她道:“孙儿在外面听说,张家二爷平日里最重的便是规矩了——”
“那又如何?”
“老祖宗也是知道的,”宝玉苦着脸,“咱们府上就有一件事,最是不按照规矩来的,传出去,旁人都笑话呢!张家二爷也知道,若是他因为这个缘故将孙儿拒之门外,可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