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眯起眼睛,目光紧紧的盯着顾栖,只见那张狐狸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要么,现在立刻马上逃回东南,招兵买马打回王都,要么,让他们立东宫的那位为帝。”
秦王的眸子里陡然射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来,直直逼向顾栖:“你敢!承远他是本王的侄儿,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顾栖冷笑渐敛,他打量了一下秦王,忽然说道:“殿下还记得当年裴大小姐的模样吗?”
秦王冷冷的看着他,顾栖笑了:“殿下还记得裴大小姐,那么就有更多的人记得太子,太子旧部分散是不得已,其中利益牵连无数,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快全都倒向六殿下。太子离世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若是东宫的那位坐上了皇位,这些人立刻就会从一盘散沙变成一块铁板,到时候,您觉得将东宫的那位推上皇位的裴家,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吗?”
“裴家不傻。”
秦王冷冷的说了一句,顾栖笑得更加温和了,他说道:“正因为裴家不傻,他们才知道,立东宫的那位为帝,他们不仅不会变成乱臣贼子,还会得到从龙之功,做的好了,也许还能让他们裴家更上一层楼。”
秦王顿住了,他来回走了几步,显得有些犹豫不决,顾栖不再说话了,他知道秦王总会在他的建议里找到正确的答案,何况,就算他们这边不动,瑞王那里,也该坐不住了。
怪只怪裴家一门武将,脑子是够了,却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演技。
顾栖目光投向窗外,外面一轮明月,正当时。
一夜难眠,次日醒来,江衍觉得头有些昏沉,叫来太医一看,竟然是感染了风寒,想想倒也对,天这么冷,若在平时他早就躲在房间里哪也不出去猫冬,哪像这些天又是被抓又是逃跑又是地宫的折腾,他身体又虚,不生病才是怪事。
江衍这一病,就病了整整十天,外间多少暗潮涌动,他一点也没感觉到,这十天里他看完了两本话本,一本棋谱,练会了三首曲子,日子过得好不轻松。
给元初帝出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江衍起了个早,宫中下发的丧服都是由瑞王处理的,只是薄薄的一层,即使看不到,江衍也把里面的衣服换成了素色的,虽然对这个祖父没什么感情,对他临终还出了个幺蛾子造成乱军入城的事也有埋怨,但面子总是要做足的。
给父亲守过三年孝,江衍对于这些事情知道得很清楚,他想,整个宫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有经验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臣等话没说完》
江衍:朕守孝,穿白的。
奸臣甲乙丙丁:好好好!
江衍:朕不守孝了,穿红的。
奸臣甲乙丙丁:好好好!
江衍:朕穿黑的威严一点,穿黑的。
奸臣甲乙丙丁:好好好!
江衍:为什么你们一直都是好好好?
奸臣甲乙丙丁:好好好好好美……
第18章 他走了
除了对子孙凉薄些,元初帝还算是个不错的皇帝,年轻时候甚至算得上是个明君,只是年纪越大,毛病也越来越多,经过太子的事情之后,也越来越舍不得放权,临了还弄得这一场大乱,造成民怨沸腾。
承天殿是帝王居所,出殡的事当然不能从里面走,一般而言,帝王驾崩,确立了新君人选后,灵柩立刻送至宗庙,由新君带领皇室子孙以及文武百官守一夜灵,之后棺停七日,新君主持完祭天后,再迁棺下葬。
这次的情况不同,他们还没有选出新君,周婉仪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诏书里的人选是七皇子,但是七皇子早就和周婉仪一起死在了乱军的手里,而且就算他还活着,无论是裴家还是几个成年的王爷,都不可能会让他登基。
按说诸王之中实力最强的是六皇子,他握着兵权又掌着太子旧部,登基就是万众归心,但这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就因为他的迟迟不归起了变化,不可能他拖多久朝廷就等他多久,民心会乱,天下也会乱。
裴越一进来就看见秦王穿着一身素孝衣衫,配着一张黑沉的脸庞。这人和瑞王三兄弟站在一起,简直不像一个爹生出来的,他还完全没有自觉,一直在低头和瑞王说着什么,瑞王生母是个美人,他也生得十分白皙俊美,两张脸凑到一起,效果实在惨烈。
这会儿灵柩还停在承天殿,这次情况特殊,等到人齐,就可以把灵柩抬到宗庙,因为没有确定好的新君的原因,场面显得有些乱,和秦王亲近的大臣站在一处,和瑞王交好的又站在另外一处,还有清流官员,纯保皇党,不多的三十来个够资格给先帝守灵的大臣们,愣是分成了五六个小团体。
裴越直接走到了自家老爹的身边,脸色有些不好,他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们那边已经知道了什么,今早我派人接手宫中巡防事宜的时候遭到了阻拦。”
裴老爷子纹丝不动,他只道:“等过了先帝出殡这几天,你立刻回漠北,这里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
裴越一惊,他想说些什么,裴老爷子抬手打断他,声音几不可闻:“上虞江家来人了,新君之事,我们插不上手。”
裴越呆住,上虞乃太宗龙兴之地,向来十分神秘,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正值群雄逐鹿之际,太宗带领一队人马横空出世,后来跟着他的那些人都成为了开国元勋,这是最初的文武班底。据说裴家的先祖,镇国侯裴琦就在其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聚集在一起的,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宗称帝之后立了自己早已去世的父亲作为开国高祖,把自己变成了大显的第二个皇帝。
自然,到了裴家这份上,能知道的事情就很多了,太宗的班底不是他自己收揽得来的,而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最初的最初,裴家的先祖裴琦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奴隶,因为从众多战奴中脱颖而出,被带在了外出历练的少主身边,这位少主,就是后来的太宗。
即使外出历练的子孙变成了皇帝,江家也没有什么要来沾光的意思,他们仍然居住在深山中,轻易不露面,只是每隔些年就会派出几个年轻的后生出来历练,每一位都能搅动一时风云,却又很快回归家族,再也不见,他们才智武功异于常人,好在都是隐藏了身份出现的,否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对这个可怕的上虞江家感到恐慌。
裴越不再多问,只是默默握紧了双拳,任谁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先祖曾经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稍稍有些能力的奴隶,也会觉得屈辱,何况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还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江衍来得有些迟,其实东宫离承天殿很近,他起得又早,本来不应该迟到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风寒刚好,他临走的时候犯吐,连着吐了两回感觉才好一些,又要清理,所以才迟了。
东宫的辇车到达的时候,前面一行车马刚刚停下,江衍远远的就看见了,有些好奇,他从来没在皇宫里见过这么多的车和马,是那些官员们到了吗?不过按例,官员是不准把车架停在承天殿前的。那,是皇室勋贵?
江衍下了马车,正巧前面一行人也陆陆续续的下来,等走近了,江衍一看,出乎意料,这些人差不多有百十来个,都是护卫,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盔甲,骑在一色的黑马上,看上去又英俊又彪悍。
中间最大的马车也是最华丽的,江衍甚至都没在王都见过这种式样的马车,四面极高,通体雪白,上面刻着金色的纹路,两面有窗,可以开合,帘子极为精美,绣着大片大片的繁复的花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掀开帘子,也许是久居上位,这人的动作不紧不慢,更添威仪。
江衍看了一眼天色,立刻决定放弃自己的好奇心,转头向承天殿走去。
伸出帘子的手僵了僵,一道低沉的男声仿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走了,这就走了?”
立在马车边的护卫长诚实的回答了他:“回少爷,人走了,真走了。”
“……”
江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一向不对付的秦王和瑞王居然站在了一起,看上去好得就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裴越一脸的阴沉,自家舅舅的脸色貌似也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江衍看到了顾栖,他站在秦王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他的几个叔叔个个都很显眼,偏偏他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能忽视他。他对着顾栖点了一下头,顾栖仿佛是怔了怔,也对他点了点头。
没有新君主持迁移灵柩,江衍想大概是由二叔或者皇室中德高望重的族老中的一位来接手这件事,但是他想错了,根本没有人动,大家都看向他来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江衍想了想,假装没看到裴越和秦王向他招手,和几个皇孙站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