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所生的一子一女都没有见她一面, 他们是跟景兰和成泽一起,被传去他们的爹陆学善跟前,听陆学善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有老祖宗说的如何处置戚氏。
成泽和景兰听戚氏喝了毒茶自尽,有些意外,但却并不难过。
因为戚氏做了那么多恶事,尤其是最近一次买通外人,凿穿画舫使船沉没,他们几乎遇难,更别说船上同船的下人们死了十九个,戚氏有这个下场都算是便宜她了。
可是成源和舒兰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都痛哭出声,成源还好,他虽然哭,但好歹撑得住,可舒兰就不一样了,她站都站不稳,一下子摔坐在地上,涕泗横流,不断地喊:“娘,娘……”
陆学善看看眼前的儿女们,终是长叹一口气,说:“自作孽不可活,行了,成源,舒兰,你们两个要节哀顺变。”
说完,他让人上前来把成源和舒兰带出去。
成源低着头流着泪退了出去,舒兰在被丫鬟们扶出去之前却朝着景兰声嘶力竭地大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精,你一回来,我娘就死了,我娘是你害死的!”
“住口!”陆学善一听先火了拍桌子大吼道,“你再胡说,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娘有此下场,都是作恶太多,你若是学她,终有一日也跟她一样!来人,带二小姐下去,自明日去跟学里的先生说,她要为母守丧,不再去学里上学了。”
舒兰被她爹一吼,缩脖子不敢说话了,可她还是狠狠地看了景兰一眼,那样子恨不得要把景兰给撕了。
景兰对于戚氏所生的一双儿女恨自己早有心理准备,见状根本不在意。
陆学善在成源和舒兰出去后,反倒是安慰了成泽和景兰几句,说自从他听了老祖宗说的那些之后,如今想起来,觉得自己很亏欠他们的娘,也亏欠景兰。他这个爹余生愿意好好地做他们的爹,好歹补偿他们一些。他又叮嘱成泽不要被此事影响,好好念书,下月还去京中应考,至于景兰还是如往常一样去学里上学刺绣。
啰啰嗦嗦说了半个多时辰,景兰和成泽才退出来,各自回屋。
屋外,景兰让成泽一定要催促老祖宗继续派人查画舫沉没一事,到底是哪些人收了戚氏的钱做的,另外可还牵涉了别人。她又说,沈婉已经答应去求胡泉,让锦衣卫缇骑参与查案。总之,别的事情她可以容忍查不出结果,但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她要为那无辜丧生的十九人报仇。
“阿姐放心,弟定当每日在老祖宗跟前说这事。”
“好。”
——
转眼就过去了二十一日,瞬乎天地回春,天气日暖。
就在成泽已准备好启程去京城赴考前两日,胡泉手底下的锦衣卫缇骑查到了正月初六晚,是谁凿穿了船,使得景兰等人坐的画舫沉没的凶徒,并将他们捉拿归案。通过审讯,得到了确切的口供,是戚氏的兄弟戚安拿了三千两银子去收买他们,他们才做了那事。
得了口供的锦衣卫缇骑有去将戚安捉了,戚安被拷打一番,也招认了是他姐姐拿银子去找桉树巷那水性熟稔的三兄弟,让他们动手凿船,使得陆家二房大小姐和三少爷所坐的画舫沉没。不但如此,他还招认了她姐拿钱让他去找清溪村的耿石父子,让他们来陆家挑事儿,损害陆家大小姐的名声,使得她嫁不出去的事情。甚至,还有十多年前,他姐姐在室时,跟陆家的一个叫辛婆子的妇人说的找张天师去陆家造谣中伤陆家大小姐之事。
这样一来,戚氏的恶行桩桩件件都被坐实了,戚安招供画押之后,一份供词就给了沈婉,至于戚安则被送去了府衙按律治罪。因他牵涉到画舫沉没十九人殒命的官司里,定然是要被重判的。
沈婉拿着这份儿胡泉手底下的锦衣卫缇骑审讯出来的口供去跟景兰相见。
景兰看后大喜,她说:“这下子即便我要走也安心了。”
“要走?”沈婉一听就蹙起了眉,红了眼圈儿。
她当然明白景兰说的是什么意思,自从救回景兰同回金陵,已过去了二十一日。
景兰说她是在初八日被那蛮人圣女强行喂下情蛊的,到十五回到金陵那就是七日,再加上现如今的二十一日,就是二十八日了。
再有两日,若是那蛮人圣女不来,景兰见不着她,景兰的情蛊就会发作。
发作之时,痛苦异常,说不定会熬不住自尽……
为了避免景兰对自己动情,沈婉自从回到金陵之后,这么多日都是跟景兰书信想通,并未见面。
胡泉那里的锦衣卫缇骑查出了戚氏勾结外人害景兰的事,并拿到了供词,她这才来见了景兰,并且,她来见景兰也有话对她说。
景兰见沈婉要哭的样子,就劝她别伤心,不是还有两日才是三十日。
沈婉眼里蓄满了泪,道:“今日我来就是要劝你,还是回去……”
“婉婉,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我宁愿你守着我死,也不愿去那洪泽圣山之上。”景兰握着她的肩膀切切道。
沈婉眼中蓄满的泪终于汹涌而下,她哭着说“可……可我……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死。兰儿……我明日送你去洪泽吧,那个蛮人圣女中意你,你去了,她定会饶你这一遭儿……你活着,我还有个指望。若是你死了,我绝不独活,必定随你而去。”
景兰握紧了她的肩膀,痛苦道:“不可,婉婉,你还有君珮,怎可如此恣意妄为。你不想想,君珮没了娘,多可怜,她还那么小。”
沈婉摇头,望着景兰流着泪说:“兰儿,没了你,我再不想活了,我活够了……”
前世,过了好几十年没有景兰的日子,沈婉觉得太长了,她很害怕,不想再过那种日子。
景兰看出来沈婉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有那种打算,这下子她犹豫了。
本来查出来了那一伙使得画舫沉没,十九人遇难的凶徒,戚氏也喝下了毒茶自尽,景兰的确可以从容赴死。可沈婉说她也要在景兰死后去死,景兰哪舍得她死,并且丢下君珮那个小孩。
沈婉舍不得她死,她也舍不得沈婉死,两人的心是一样的。
“哎……”景兰长叹口气,觉得头痛无比。
沈婉紧紧抱着景兰,让她听自己的,明日就去洪泽见那蛮人圣女。
景兰不语。
沈婉哭着哀求她,让她答应自己。
景兰的心碎了,如利刃一般凌迟的痛苦降临,她对沈婉说:“你可明白,若是我去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记不得你了,我们的情便如青烟般散了。余生,你我便是不相识的路人。那样,你也愿意?”
沈婉点头:“愿意,只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两人泪眼相对,景兰望着她,很久之后,她无力道:“……我答应你,后日,后日辰时,若是十五没来,那我就去洪泽……”
景兰答应了,沈婉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痛。
再次拥景兰入怀,她心如刀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下晌,景兰跟沈婉分开回了家。
她去福海堂把沈婉拿给她的口供呈给老祖宗。
冯氏看了,说自己果然没有冤枉戚氏,怪不得当年她嫁金陆家,自己就看不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