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呆呆地看着沈婉,脑子里空空如也,把上楼时想好的那些解释,那些恳求的话都给忘得干干净净。
沈婉悄悄地用捏在左手的手帕擦干了右手掌心的汗水。
天知道她刚才强自镇定作画有多么不容易,她不想坐在屋子里的某张椅子上,静静地等着那个她牵挂了五十一年七个月十六天的人来到自己跟前。
她不想让那个人看出来自己在等她,什么也不做的等她,不想让景兰看出来自己在意她。
天下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表现得太明显了一定会吓到那个小丫头。
是啊,景兰还是个小丫头呢,今年不过十三岁而已。
其实沈婉自己也算不上多大,不过十八岁,只比景兰大五岁,但她可是一个重生者,所见过的,所经历的事情比景兰多了去了。故而,在沈婉眼中,景兰就是个小丫头。
对这么个小丫头,沈婉认为,自己务必不能心急。
反正她已经落进了自己锅子里,横竖是被吃的命,小火慢炖,到时候入口一定鲜美无比。
第3章
“大姑奶奶,这丫头姓林,是这村里林根生家里的女儿……”陈妈妈恭恭敬敬地向沈婉说着关于眼前这个偷米的丫头的一些情况。她是长期留守沈家别院的沈家下人,自然对于清溪村的情况比较了解。
沈婉坐在紫檀书案后的一张雕花紫檀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茶闲闲地喝着,一面听陈妈妈汇报眼前这个“偷米贼”的事情。
其实,不用陈妈妈介绍,沈婉对眼前这个“偷米贼”的情况也是门儿清。
景兰是村里一户自耕农林根生和谢氏的长女,景兰底下还有一个一个弟弟景山以及一个妹妹景果。
林家有几亩水田和几亩桑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前世,在景兰为了她,顶替她沉塘之后,沈婉给了林家一百亩水田和一百亩桑田做补偿。并且,替林景山介绍了好学堂上学,最后林景山得以考上举人,又是她帮忙,让林景山补缺做了官。至于林景果,也是她帮忙,让林景果嫁给了金陵城里一户诗礼之家的嫡子为妻。
所以,沈婉对于陈妈妈的话并无兴趣,当然也就并没有认真听,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她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个扭着双手,局促地站在陈妈妈身后两步远的景兰。
美人颈,流水肩,身着洗得发白的紫色夹袄,同色的紫色布裙,脚上一双半旧的“小梅妆”绣花鞋。
这一身虽然破旧,但挺整洁,看得出来女孩儿爱干净。
兴许是去年或者前年做的衣裳,今年穿着已经小了,露出一截子手腕不说,还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沈婉注意到景兰那略微有一丁点儿起伏的胸,暗叹,这也太小了,都是家里太穷了,吃得不好,所以身条儿这样瘦。带她走后,一定要给她吃些好的,补一补,让她跟城里别的同年龄的女孩子一样,拥有起伏的身段,当然也迎合她的喜好,她喜欢胸上点儿肉的女孩儿……
她又看到景兰头上顶着两个双螺髻,用半旧的红绳子扎着,垂着眼,浓密的眼睫遮住了那一双晶亮的眸子。
挺直秀美的鼻子下头是肉嘟嘟的饱满的红唇,红唇左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若是开怀大笑时,那梨涡就会很深。
虽然此刻的景兰紧闭着嘴唇,但沈婉还是知道她嘴里有一口糯米牙,还有香甜的一个粉色小舌头。
如此想着,她竟然觉着呼吸都开始乱起来。
恰在此时,陈妈妈已经汇报完了,她向沈婉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景兰,还有关在马房里的那两个偷米的小子。
沈婉回过神来,深吸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这才抬眸看向景兰,问:“姓林的丫头你可有什么说的没有,若是没有……”
“有!我当然有!沈太太……”景兰正视沈婉大声道。就算沈婉不说那样的话,景兰在陈妈妈说完之后,也要向沈婉解释的,更何况沈婉开口问她可有话说。
陈妈妈赶忙纠正:“胡喊什么呢?这是我家大姑奶奶,是萧家的大少奶奶,你得尊称一声少奶奶。”
“……”景兰有些尴尬,老实说她穿过来半年多,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都还不甚了解,更别说这些称呼了。至于一开始脱口而出的沈太太,不过是她这个穿越者对于眼前这位沈家美女的笼统的称呼。毕竟对方看起来十八|九岁,梳着的发髻也是已婚妇人们梳着的牡丹头,身条儿也不像个未婚女子,简单说就是凹凸有致。综合这几点,景兰当然脱口而出喊她沈太太了。
她这么一喊,难怪陈妈妈要带着训斥的口吻纠正了。
要说沈太太这个称呼在沈家,就适合大姑奶奶的娘还有跟她同辈的几位老爷的夫人了。而作为嫁到萧家的沈家长房大小姐,景兰这么喊当然是不合适的,属于胡喊。
“少奶奶。”景兰很快改口称呼沈婉。
没想到沈婉却放下茶盏道:“ 你就跟我身边的丫鬟一样叫我姑娘罢。”
听起来,她似乎对别人喊她少奶奶不太高兴。
“……姑娘。”
“说罢,你可有何辩解尽管说,若是你能说服我,我就不为难你。”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设计捉自己的女人说自己只要能够说出让她信服的话,她就放过自己?
景兰不太相信,然而此时她就跟个溺水的人一样,就算抓住一根稻草也想试一试能否靠着这一根稻草逃出生天。
“姑娘,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来沈家偷米,今日我是听见我妹子阿果说……”景兰把今天自己如何听了阿果的话,又是怎么想的,还有怎样大着胆子进来意图阻止弟弟阿山和阿虎偷米,还有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仔细说了一遍。
沈婉一边听景兰说话,一边回想起前世当景兰被带到自己跟前来,是如何在发愣之后,立即跪地求饶,声泪俱下结结巴巴诉说她的冤屈的。当时的景兰跪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一张秀美的脸惨白,话都说不清楚,看起来异常懦弱和可怜。
可这会儿站在她眼前的景兰,尽管也有些紧张不太放松,可却口齿清楚,没有显露出前世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很明显,景兰跟前世不一样了。
这让沈婉感觉意外,说不上是喜欢前世那楚楚可怜的景兰,还是喜欢现在这个镇定的景兰。
但不管怎样,她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是,既然景兰没有像前世那样求饶,她又怎么好就坡下驴,对景兰说要想自己绕了她跟她的弟弟还有那个阿虎,她就需要做自己的奴婢,跟自己签订卖身契。
沈婉看向了陈妈妈,启唇,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陈妈妈,你说这姓林的丫头说的话可信吗?”
陈妈妈在沈家做下人二十年了,又如何不明白沈家的主子们说话的套路。
所以,她立即说景兰的话当然不可信,因为她可是跟那两个偷米的少年一起被捉的,至于偷米千斤那也是管家现场查验后得出的结论。
“哦,林丫头你也听到了,陈妈妈说你在狡辩。我呢,其实是不太相信你这个丫头也会去偷米的,然而,瓜田李下,你既然在我们沈家厨房的院子里被捉,那也是包括陈妈妈在内的许多沈家下人亲眼所见……”沈婉看向景兰,徐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