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绫蓉的身边肯定有不忠之人 。
但,梅园的事,也涉及我 ,我主观上并不想有太多不可控的人知道 。
最终,我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句 :“绫蓉,我知你性情纯善 ,但 ,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要赵绫蓉曾经对那件事有过一点怀疑,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若是她从未怀疑过 ,那我只能说 ,这姑娘忒心大了。
赵绫蓉前脚刚走,便有丫鬟来报莫氏和杨氏求见。
有了薛姨娘和赵绫蓉的前例,我以为这两位也是来给我送什么东西的。正好我刚在偏厅见了赵绫蓉 ,还没来得及回主屋,此时再见两个,也算便宜,便让丫鬟请她们到偏厅来 。
没想到莫氏和杨氏一来 ,就给我一唱一和说她们这几年的苦处,后来还哭上了。
莫氏抹着眼泪道:“夫人,妾身被送到郎君身边的时候才十八,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郎君这一去又不知何年才能回 ,再过几年,妾身也人老珠黄了,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哇……”
杨氏也哭的梨花带雨:“夫人明鉴,妾身被送到郎君身边不久,便赶上郎君三年守孝,说出来不怕夫人笑话,妾身如今……如今还是清白身子 ,若是再和郎君分别多年,郎君定会忘了妾身的,夫人您就可怜可怜妾身,带上妾身一起去京城吧 。”
我抚了抚额,道:“你们别哭了,闹得我头疼。”
在这两位的衬托下,赵绫蓉和薛姨娘显得可爱了很多。
最终我还是应下了她们,会去和陈珞商议此事,两位通房才千恩万谢地告辞了。
烦归烦,但应下的事情我还是会去做,因此当晚我便去书房找了陈珞,扯了几句闲话之后,提了此事。
我提的时候,并没有特地提杨氏和莫氏两个,而是直接提了所有的妾室,并且表达了一下我对赵绫蓉和薛氏的满意 。
如果真的要带人的话,我是宁愿带这二人的,赵绫蓉人美手巧 ,带过去即便当个摆设 ,也算是赏心悦目,薛姨娘么 ,好歹识趣不闹腾 ,带过去应该也不会给我制造什么麻烦。
陈珞闻言从书卷中抬起头 ,轻飘飘地道了一句:“京城地贵,她们去了没地方住。”
我:“……”
好吧,京城确实是寸土寸金。
商国的规矩是官员会给分配官舍,官舍一般在办公地方的附近,官舍的大小根据官职大小而定,且规定不允许带家眷入住。若是有带家眷上京的京官,便需得在城中另外盘宅子。
但京城寸土寸金绝对不算夸张 ,大多数官员仅靠那一点俸禄一辈子也难以在京城买下一处像样的宅子,因此一生都在京城租宅子住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商国的前任宰相刘德暄,是著名的言官和清官,先帝在时,曾好几次被他毫不留情面的上谏气得差点罢了他的官,但后来刘德暄死后 ,先帝前往吊唁,才发现一朝丞相竟住在京城的一处偏僻的小巷里,甚至连帝王的轿子都抬不进去。
“那我……”
“你住的地方还是有的。”
哦。
我想到一事,复又问道: “京城的宅子,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我是说,夫君应该是才买的宅子吧,应该会有许多需要修缮的地方?”
“两个月前就盘下了,奴仆家私一应俱全,就只等我们过去入住了。”
陈珞看着我,含笑道:“ 莫非夫人不想与我一同上京?”
他的语调很温柔,但我却听出来一丝威胁的味道。
我干笑道:“呵呵,怎么可能 ?”
于是,十日后,我顺利出现在了京城的地界。
陈珞在京城盘的那处宅子自然没有天水山庄大,但综合来说还算不错。第一是位处永安巷,算是住宅区里最靠近京城中心的那一带了 ,第二是宅子也不算小,共有六间正房并一个院子。隔壁住的太子洗马一家,三代人挤在一套四间房的小四合院里。
隔壁的肖夫人,在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待我还算客气,在听说了陈珞只是个七品官之后 ,便明显冷淡了下——太子洗马是个三品官。
我亦就此事问过陈珞:“ 咱们的宅子相对于你的官职来说,是不是有点不相称?”
陈珞当时刚接手翰林编修的职务,要处理的公事比较多 ,闻言连头都没抬地回我道: “就算不盘下这座宅子,别人也迟早会知道我是天水山庄的陈珞的,更何况……我怎么忍心让夫人来京城陪我受苦?”
一句话把我堵的无言以对 。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
虽然京城的陈宅不如天水山庄华美,但也有不少好处,比如外祖母和穆氏不在,没有晨昏定省,每日我可以睡到自然醒,规矩都由我定,自然也是怎么让我舒服怎么来 ,因此 ,京城的日子我过的也还算舒心 。
从前陈珞没有做官的时候 ,朝堂上的消息我虽然也一直有让人注意着,但却也算不得上心,毕竟很少能影响到我或是金玉阁。但如今陈珞既然入了官场,而我现在又算是和他绑在一起的,我便也少不得多打听些了。
近一两个月来,朝堂上的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先是向来得宠的惠王手下的几个担任重职的官员被撤,王上似乎因此事对惠王极为不满,甚至把冷落了好几年的之渊太子召了回来,命其任监国之职。
顾之渊六年未回政权中心 ,这六年的时间里,朝中任重要职位的太子|党官员,都被惠王的人用各种法子挤了下去 ,顾之渊曾两次率商国的军队击退外敌,在武将中倒是一呼百应,但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一般还是高阶文官,而太子|党在这一块的势力几乎是一片空白,好在最近惠王党也受了挫 ,暂时没空作妖。
不知道补上去的官员有没有顾之渊的人。
从胡总兵那件事来看,陈珞妥妥的是一个太子|党,因此我现在看事情,也基本带入太子|党的立场。
五月初,钦天监推算出滳水一带今年多雨,恐将成灾。滳水横跨了整个商国的中南部 ,是商国的主要水脉。商国历史上曾有过三次滳水水患,死伤无数,最近的一次是五十多年前,先帝在位的时候。
顾之渊御前上书建议王上下令加固滳水堤坝,惠王持反对意见,说入春以来,商国大部分属地日日放晴,都几乎要成旱灾了哪可能会有什么水患 ,况且钦天监以前也不是没有推算错的时候,话到最后,还不忘损一把顾之渊,说她小题大做,妇人心性。
王上最终没有采纳顾之渊的建议,只是象征性地安抚了她几句,显然是被惠王说服了 。
然而,从六月下旬始,商国的北方继续高温干旱,而南方一带却开始持续不断地落雨 。七月初,滳水的某一段堤坝在十多天连续不断的暴雨的冲击下扛不住了,滔天的洪水霎时便将附近的城镇及村庄吞噬了。到七月中旬,雨势不仅没有减缓,还有增大的趋势,越来越多地方的防洪工事被冲毁 ,死伤无数 。
京城位于商国的北部,目前还没有受到水患的波及,但却已经发现了从中南一带水患地区过来的难民的身影,并且发生了几起难民暴动案,不过都被京城的武力镇压住了。
但北部的其余地方就不如京城那么幸运了,官府没有足够的兵力镇压,难民几乎每日都要暴动好几次。
对此朝廷也只好开放国库 ,发放粮食衣物等暂时将难民先安抚下来 。
南部的这一场雨下到了八月,才断断续续地停了下来 ,较为蹊跷的是,就好像整个商国的雨都集中在中南部一带降下了一样,京城乃至整个北部 ,从过年以来没落过一滴雨 。
水患过后,紧接着的是救灾事宜。
王上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顾之渊,并让丞相从旁协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