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寝宫巍峨,门口站着一个老太监,曲牧亭认得那是总管大人,老总管见两人独行而来,身边连个打灯的小太监也没有,立刻上前接过了曲牧亭手上的灯笼,弯腰领路。
“劳烦总管,替孤送太子妃一趟吧。”昝琅站在廊下,解下了身上的貂裘,披在曲牧亭的身上:“回去吧,早点睡,不用等我。”
“殿下娘娘当真恩爱的紧。”总管笑呵呵的说道:“殿下放心,老奴一定把人平安送到。”
身上的貂裘上沾着昝琅的气息,曲牧亭摇头:“去吧,不用挂心我。父皇、等着你呢。”我也等着你,一直等下去。
昝琅认真的把兜帽给曲牧亭戴上,又替她把衣裳整理好,才郑重的对老总管说道:“送太子妃回去吧。”
说完就转身入了那巍峨的宫殿,看着昝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曲牧亭紧握的拳头才松开,只是脚下的步子始终未动过,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不知悲喜。
一旁举着灯笼的老总管看着太子殿下离开后,这太子妃的神情霁变了个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七上八下的暗自揣测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好按照殿下的吩咐,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咱家送娘娘回去可好?”
曲牧亭这才回神,抱歉的对身边的总管说道:“劳烦了,总管自忙去吧,我在这儿等她。”
“这……”总管有些为难,可娘娘不愿意走,他也不能催着走,只好换了种劝法:“这夜间风凉,娘娘若是等殿下,咱不妨到偏殿去坐会儿。那儿烘了地龙,暖和,老奴再给娘娘沏杯香茶,娘娘慢慢等,多好。”
曲牧亭神情未变,摇头:“多谢总管,我就在这儿等她,总管不用管我,自忙去吧。”
太子妃在这儿站着,他哪儿还敢忙去?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老总管还是尽职尽责的提着灯笼,候在太子妃的身边。
天边的月被乌云遮住,原本空且亮的皇宫也跟着暗淡了下来,老总管拨弄了灯芯半天,也无法让它更亮一点,只好放弃。曲牧亭伸手,有一点冰凉落入了掌心,小小的一点,凉凉的,她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
老总管也是急忙放下了灯笼,接过了小太监送来的油纸伞,替太子妃打着伞,曲牧亭歉意的朝他点了点头,自己接过了油纸伞:“有劳总管。”
她语气很淡,仿佛被风一吹就化在了雪花之中,带着无限的惆怅和无限的希望。
“娘娘,这天都开始飘雪了,依老奴看,咱还是到偏殿等吧,这陛下召太子殿下商量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这万一再冻着了娘娘,那可如何是好?”老总管十分的殷切:“到时候,殿下可是会心疼的。”
“我想她出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曲牧亭喃喃自语:“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跟她站在一起。”
老总管唉声叹气了半天,只好放弃。
而皇帝寝宫之内,昝琅站的笔直,脸上的酒晕未消,她心中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然也不会用酒意来为自己助阵,这是她心里压了二十多年的大山,忽然将它拿下,昝琅还是无所适从的,更甚至,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将这个大山从她身上卸下来。
尤其是面对着已经华发半生的皇帝,皇帝已经老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威风显赫的一国之君,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多到昝琅不忍直视,别过了脸,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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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真相
第145章坦白真相
皇帝批了件龙袍, 见到昝琅倒是十分的欣慰,拉着昝琅一同落座言语间颇有些感叹,辉煌的大殿里, 只有烛光在斑驳闪烁, 昝琅揣着满腹的心事,眉宇间带着淡淡的郁色。
“喝酒了?这沈奇也算是立了一功,皇儿看人比父皇强多了。”皇帝遣退了小太监, 自己给昝琅倒了杯茶:“自你母后离宫,这皇宫里就冷清了许多, 咱们爷俩也许久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了,要不是父皇身子不好,还真想再跟你喝一回。”
“父皇说的哪里话,父皇身子骨硬朗着呢。”昝琅急忙接过皇帝手上的茶壶, 毕恭毕敬的给皇帝倒了杯茶水,只是握着茶壶的手, 有些微微的颤抖。
“还硬朗什么呢。”皇帝摇头:“今日叫皇儿来是有事要说的。”
昝琅心里忽的一空, 嘴里苦涩的味道在蔓延:“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眼看你母后离宫也有些日子了, 平日里在宫里她与朕吵也好,闹也好, 不与朕说话也好,可宫里到底有她在, 朕这心里也有个着落,如今,她执意要走, 朕拦也拦不住。”皇帝摇头,将手中的茶杯捏的紧紧的:“往日皇后在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如今,她走了,朕才觉得,这皇宫实在是太冷清了。吵吵闹闹了大半辈子,朕怎么忍心她自己一人在外飘零?”
昝琅连眉,微凉的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父皇挂念母后,不妨派人去寻寻母后的下落,心里也好有个底。”
“不用了。”皇帝笑了:“她也在这深宫禁锢了一辈子,如今既然想走,便就随她。皇儿也该知道朕的意思,自岭南一事了解之后,朕便将这朝中大小一应之事全都交给了皇儿处置,如今皇儿不仅平息了平遥王叛乱,这朝中大小之事,处理的也很是得体,父皇都看在心里,也就放心了,皇儿作为储君的历练之路已经走完了,父皇也放心将这江山社稷交给你,然后去找你母后去了。耽误了这么久,再不去,怕是又要跟朕闹脾气。”
“朕的意思是,着钦天监选个吉日,让朕再为皇儿再办一场典礼,为我儿加冕。”皇帝看着面前的太子,有些欣慰:“琅儿,意下如何?”
该来的到最后还是会来,昝琅闭上了眼睛,然后深呼了一口气,起身跪在了地上,伸手解下了头上带的金冠,放在身侧,以首叩地,行了一个大礼,当额头碰在冰凉的地板之上的时候,昝琅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了。
先前所有的忐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犹豫,在这一瞬间,统统都烟消云散了,她仿佛是走上了断头台的犯人,已经预见了自己最后的结局,那之前所有的担忧,都已经尘埃落定,她只要等着最后的审判,就足够了。
“皇儿这是何意?”皇帝连忙去扶,却被昝琅躲了过去。
“儿臣、儿臣有隐情。”昝琅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开口说道:“儿臣瞒了父皇一件事,这件事瞒了父皇二十三年,如今,再不告诉父皇,儿臣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父皇,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祖宗。”
皇帝一愣,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原地,半晌才缓缓收了回来:“你瞒了朕什么事?”
“父皇,儿臣、儿臣……”昝琅长了半天的嘴,却难以将那话说出口:“一件天大的事!”
“说!”皇帝语气严肃,带着的点愠怒。
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自己一心一意培养的太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欺瞒他,更何况,这还是一个长达二十三年的欺瞒,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那意味着太子本身就是被欺瞒的这件事,他活了二十三年,便也瞒了他二十三年!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太子,到最后竟然成了他最大的耻辱,让皇帝他如何能接受的了?拳头紧紧的握住,双目怒而瞠起,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难道皇后也是因此事而离开皇宫的吗?
那一瞬间,皇帝的心跟着揪了起来,生生如撕裂一般的疼痛,疼的他咬紧了牙关,咬牙切齿的说道:“说,你们,到底瞒了朕什么?”他无法相信皇后会背叛他,更不愿意去相信!
昝琅一惊,再看皇帝的表情,便知道皇帝心中的猜测,这猜测与她要说的问题差着十万八千里之远,却也让昝琅跟着心惊胆颤。
皇帝是无法容忍欺瞒的,不管是那种方式的欺瞒,他都无法容忍!
果真如此,昝琅扯了扯嘴角,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出来任何的表情,才抬头将自己的束发解了下来,当满头的青丝散落下来的时候,昝琅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脸上有泪痕划过:“儿臣、儿臣当不起父皇的太子。儿臣瞒了父皇一件天大的事,琅儿并非男儿之身,自幼便是女子,这二十三年来,皆是男子装扮,误做了父皇的太子,是儿臣不孝!”
“你、你说什么?”皇帝一脸的震惊,连方才的怒意都消失不见了,他似乎难以相信一般的将昝琅的下巴抬起,盯着昝琅的脸看了又看,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昝琅含泪,摸索到脖颈之间的贴合处,将那张皮制的伪装撕下来,露出了原本光洁平整的咽喉,抬起下巴让皇帝看去清楚:“琅儿不配做父皇的太子。”
皇帝手掌颤抖,盯着昝琅的脖颈看了半天,又将她手上的皮具拿在手里,哆哆嗦嗦的研究半天,这冲击对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难以接受!
桌上的茶杯被用力掼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久久不绝。
“你是、你们瞒了朕二十三年?”皇帝在大殿里不停的走动:“你们竟然瞒了朕二十三年!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