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大门开了又关,曲溪青被隔绝在外。隔着一堵冰冷的墙,他听到院里的大黑狗叫声欢快,细听之下,明明那木头农夫都没开口说话,这狗倒是狗来疯。
曲溪青心里颇不是滋味,他竟觉得此刻自己连一只狗都不如。
天色完全暗下,油灯照出的暗淡光线从屋舍内隐隐探出。这时候的冷意比白天来得更猛,透过薄薄的纱衣,侵袭他身上每一处。
曲溪青紧抿着唇,偶尔激起一个哆嗦,不由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好冷,不停地往手臂上搓弄,阖上眼,甚至能听到灶屋里火柴燃烧时发出的响声。蛇惧怕火,可在火旁边一定很暖吧。
温暖……他更想念的是来自农夫胸膛上的暖意。
念头一起,曲溪青决定不等了。
他凭什么要委屈了自己,他又不是人,本就不用遵循人的那一套。这般安慰自己后,曲溪青化回了蛇,沿着篱墙爬上院内。它找了处角落蜷着,耐心等待农夫熄灯入睡。
乡里人休息早,曲溪青等了不多时,内屋暗淡的光一灭,周围顿时黑沉沉的。黑贝趴在院子门后的干草上睡着,它沿着墙外圈爬过去,从窗缝隙里再次爬入屋内。
细听农夫呼吸的起伏,确定人已经睡沉,蛇爬上炕,悄悄钻进被褥底下,一溜爬进了它念了许久的胸膛。
浓郁的精阳之气环裹全身,蛇轻轻扭动,着迷地吐出蛇信子在农夫精壮结实的胸膛上不断扫动舔舐,扫过那粒豆子时,蛇信子刻意卷了卷,在小豆尖上转,卷了一粒再换一粒,待农夫微微一动,它便停下。
好在睦野没醒,蛇满意地贴在农夫肌肤上,屋外冷风呼啸,农夫胸膛的热意与气息令它舒服地跟着沉沉入睡。
翌日,清醒过来的睦野看着趴在身上一脸恬淡熟睡的曲溪青,把人拉开后系好被扯散开的衣衫。
曲溪青被拉动后也跟着醒过来,睡眼朦胧的看了看农夫,他鼻翼轻轻一动,凑上农夫喉结凸出的颈项,情不自禁伸出舌尖往那一舔,察觉到对方颤动,他懒懒笑出声,“好香——啊疼——”
农夫胳膊一贯,这是曲溪青第二次被甩下床。
睦野沉下脸色,与之相反的是被舔过的脖子升腾起阵阵热意,“你……为什么不离开。”
曲溪青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他趴回床上直勾勾看着农夫,手指贴在腰后,眼里沾了些水汽。
“木头,你把我摔狠了,我这儿好疼。”
睦野顺着曲溪青的手指看过去,素青的薄纱下,似乎透出些许淡淡的红。
是……摔到的地方受伤了吗……
睦野走下床,背对着曲溪青,脸上神色看不真切,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他突然道:“你……若是想留下就留着吧。”说罢,打开门闷闷地往院子里的井口走。
曲溪青在床上趴着一时半会儿没动,待晃回神后突然笑出了声。腰上疼意还未消退,他却在农夫松口后,从没有感到过这般的快意。
这根闷木头,总算让他留下了。他将脸埋进被褥,里头残留这农夫的气息。
总有一天,木头一定心甘情愿求着自己吸他的精阳之气,来日方长,走着瞧。
黑贝吃过早饭,刚一吃饱就开始在院子里撒欢闹腾了。睦野将昨日采集的药草从药筺里分出来整理干净,院子里搭了几处用作晾草药的木架,按照药效分类,再将整理干净的药草安置在各个木架上挂好。
曲溪青扭着身子出去,他看到地上一排摊开待整理的药草,上前蹲下,拾起一株放进嘴里咬。黑贝谄媚地蹲在他脚边,黑黝黝的鼻头凑近,有样学样的,狗舌头一卷,嚼起药草。
“呸呸呸,好苦……”曲溪青吐出嘴巴里的东西,黑贝同样苦着狗脸呜呜叫,惹得他欢声大笑。
睦野没什么表情的过来把一蛇一狗往旁边赶,捡起被他们咬了两口后扔到的药草,用井水清洗干净后,继续往木架上挂。
曲溪青指向院里一处,问:“木头,那是什么?”
睦野默默看了眼,“石磨。”
“石磨是做什么的?”
睦野忙着没回他,又或是故意不回话。曲溪青自讨没趣,扁扁嘴也不说话了。
黑贝对他汪汪叫了两声,跑到树藤架下,狗嘴巴一张,从竹编筐里咬了一嘴打好的豆子往石磨边跑,再把嘴里的豆子往槽口上扔,哗啦啦掉了一地。
曲溪青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跟过去把掉下来的豆子捡起扔上去,黑贝用身体撞了一下木杆子,曲溪青顿时恍然大悟。他揉上狗脑袋,黑贝舒服得呜呜叫,躺平了身体扭动,叫声跟发春似的。
睦野目光沉默地走到黑贝跟前,黑贝僵了僵,委屈地跑到另一头耷拉着大脑袋趴下。
曲溪青似笑非笑,柔软的身体挨到睦野身上,往他颈边吹了一口气,紧接被推开。农夫这一推却没有了之前那般使力。
细长的眉梢挑起,曲溪青笑意更重,轻哼说:“知道心疼我啦?”被推开的他又跟没骨头似的软回去,他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农夫的背后,语气懒洋洋的,撒娇一般,“我站不稳。”
睦野沉默着把他拉开,药草整理干净全部挂在木架上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的位置,空气中还笼着一层淡淡的雾,遮着日光,虽然不太暖,总比阴天来得舒服。
收拾好药草,睦野还没忙完。曲溪青看他又背了个大竹筐出去,忙从竹席爬起半边身,问道:“你还出去啊?”
睦野没转头,“锅里热着些锅贴。”留下这句头就也不回的出门了,曲溪青话还卡在嘴巴里,直到大门被关上,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黑贝暖暖的肚子,“他走了。”
大黑贝呜呜应了他,曲溪青扭着爬起来,外头的气温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冷,他打算回屋里睡上一觉。
门口这时忽然传来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挠门。曲溪青盯着大门,心念一动,扭着身子过去把门打开了。
看到门外的东西,黑贝受刺激的汪汪直嚎。曲溪青敲上它的脑袋让它安静,对那团雪白的东西说,“玉狐,你怎么来了?”
冬季还没完全过去,这狐狸可比他贪睡了,每次都赖到初春过才从洞里出来。
玉狐穿过院子跟进屋里,跳到床上摇着毛绒绒的尾巴。它歪着脑袋,眼睛黏在曲溪青身上,惊叹,“小青你真的化成人形啦,好厉害!”
蛇跟狐狸本是天敌,又或者说狐狸克蛇。然而这只狐狸却呆呆的,它不仅仅没有和曲溪青成为天敌,还救过他一次,蛇跟狐狸便成了朋友。
曲溪青把狐狸抱在身上取暖,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它,“那当然,你可得加把劲了,别总做只呆狐狸。”
总被蛇嫌弃呆笨的狐狸也不生气,它笑了笑,把肚皮露出来,跟黑贝一样求抚摸,“小青你给我多揉揉,外头好冷呀。前些天我听外出觅食的豺狗说它在山里看到化形的你,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了。”
曲溪青微皱起眉给狐狸顺毛,“担心我什么,你这么冲动的跑过来才要担心你自己,你还没化出人形,万一被其他村民看到把你捉去剥了这身皮怎么办?”
狐狸害怕的抖了抖蓬松的尾巴,弱弱道:“那……那我现在回去啦?”
曲溪青捉住它尾巴一捏,“说你笨还真笨,等天色暗了再走。”
狐狸呆呆一笑,“也对哦,现在走容易被村民发现。”它又问,“小青你是如何化身人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