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圃,推开门扉,扯下遮蔽眼前的重重帐幔,令海公主直扑大床之前的镶宝梳妆台,捧起架在梳妆台上的一面妆镜。
这面妆镜鎏金描银,边沿有云纹卷曲,镜面剔透明亮,看上去颇为贵重,但也仅此而已,就和令海公主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首饰一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故而从未有人知道,泽国至宝生灭空镜,从来不是被藏在水晶宫密室深处,而是堂而皇之地放在此地主人的床头,并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被当成一面普通的镜子来使用。
令海公主手抚镜面,眼中掠过一丝得意。
她注视着镜中自己,红唇轻启,念出三个字:“原音流……”
生灭空镜,寻仙踪追鬼迹,只消知晓名字,世上无物不可寻。
镜面倒映娇容。
镜中荡出漩涡,眼中亦荡出漩涡。
但漩涡之中,镜面并未如往日一样显示出名字主人的踪迹,始终一片浑噩。
盯视许久也未见原音流行踪浮现,令海公主眼中刺痛,双眼一眨,落下两行泪来,她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语未尽,背后房门突然被再度推开,侍卫首领匆匆闯入百花居中,看见令海公主时长出一口气:“公主在这里……”
令海公主怒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侍卫首领再度重复:“公主在这里……与生灭空镜一同在此,”他绽开笑容,欢欣鼓舞,“真是太好了!真不枉我潜伏泽国近十年!”
他的背后,门窗同时破开,一群身着黑袍之人突兀出现于此,同时向令海公主进逼!
令海公主:“你——你们?!”
镜面空间里,原音流和言枕词已经走了不短的距离了。不管他们是向前向后还是向左向右,眼前所见之景永远一模一样,就像是他们始终在原地踏步。
两人又走到了空间中的分叉口处。
原音流慢吞吞自袖中抽出三根蓍草来,夹在指尖,对言枕词说:“抽到短的走左边,中的走中间,长的走右边。”
言枕词随手抽了一根。
原音流:“左。”
言枕词向前走去。他走得快,原音流走得慢,缠思索乍看极短,这时却又无限延长,以至于一条锁链牵着两人,言枕词越走越远,原音流越落越后。
干走着也无聊,言枕词边走边说:“龟甲、铜钱、六爻、蓍草……你下回还想试什么占数方式?不过区区一个洄游阵,还劳原西楼将占卜所学都演示一遍?”
他说完话,忽觉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原音流都落到了自己快要看不见的地方了!
言枕词一阵无语,用手一捏缠思索,只听一阵叮当铃声,长长的缠思索飞快缩短,被牵在另外一头的原音流借着锁链的能力,直接从尽头处飞到言枕词身前,被言枕词一把接住。
原音流感慨一声:“这东西还真不错啊。”
言枕词吐槽:“我抱着你走岂不是更不错?”
原音流:“你若早点说,当然很不错。现在说,便有些可惜了。”
言枕词:“可惜什么?”
原音流:“可惜我们已经到了。”
言罢,言枕词顺着原音流视线回头看去,只见周围景致瞬间变化,冰冷的镜面洄游阵法消失,奇花异草馨香扑鼻,潺潺水波粼粼作声,一切美轮美奂,如果没有一群煞风景的黑袍人与飞在半空中的镜子,和正惊叫着倒飞而来的令海公主的话!
事情来得太快,饶是言枕词也蒙了一瞬。
电光石火之间,他飞身上前,越过令海公主,掠向黑袍众,轻轻一踢,就将将要落入侍卫之手的镜子踢入手中。
同一时间,原音流看着飞向自己的令海公主,略一沉思,觉得此刻大约来不及闪避了,于是张开双手,做好准备,在感觉令海公主落入怀中,自己紧随着双足离地之际赶紧叫了一声:“师父,救人!”
言枕词刚探手接住镜子,也不回头,一抽缠思索,便把两人同时扯来,一起揽入怀中。
说来慢,做来快,不过眨眼,言枕词手拿宝镜,臂环徒弟与令海公主,落到地面,刚才站稳,手臂已受了重重一击,乃是来自回过神来的令海公主。
令海公主一把打开言枕词,呵斥道:“不要用你的脏手随便碰本公主。”说罢,她再看原音流,双眸闪现光彩,唇角高高扬起:“王夫,我就知道你未骗我,生灭空镜与我,你毫不犹豫选择了我。婚宴上,是这个假道士嫉妒于我,故意将你抢走的,是不是?”
言枕词:“……”
原音流替言枕词分辩:“公主,我是自愿与师父离开的。”
令海公主冷哼一声:“那生灭空镜与我,何者为重?”
原音流不说假话:“不过一面凡镜,何德何能可与公主相提并论?”
令海公主扬眉:“十个假道士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面生灭空镜,十面生灭空镜叠在一起也不及本公主一根指头。你方才便做了这正确选择,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对我无情?”
侍卫首领忍着怒气:“你们要打情骂俏可以回头再说,我还在这里呢!”
言枕词其实也想说这句话。
第27章
场中因侍卫首领的话为止一静。
原音流这才屈尊纡贵, 将目光投向前方。
只见之前还鲜艳明媚的水镜岛上已彻底变了翻模样, 奢华精巧的宫殿处处坍塌, 娇嫩鲜妍的花草东歪西倒,到处都是激烈战斗之后的狼藉模样,就连依旧高高扬起下颚的令海公主的一只衣袖都被鲜血彻底浸湿, 只因为衣衫深紫,故而没被第一时间发现。
“交出生灭空镜!”侍卫首领进逼一步,命令言枕词, “交出生灭空镜与公主, 我放你和你身后的相好离开。”
言枕词:“……”
原音流:“……”
言枕词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那是我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