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楚莹宣站起身步下台阶,抿唇思忖片刻道。
“好, 我吩咐纪柔送你回府。”
高黎昕言语中并未有要留她的意思,两人之间好像又恢复了一片冷清。
楚莹宣抬头看了看她, 面上清冷一片, 好像方才与她亲热的并非是同一人。楚莹宣下颌微抬, 双唇阖动,眼神瞥了眼还坐在高黎昕怀里的芷若,到底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忍了下来。
楚莹宣刚转过身子,高黎昕便抬头双眼眯缝着凝视楚莹宣的背影。凡事总要有个度,她不可能完全的接纳她, 但也不可能再如前些时日那般待她冷漠至极。她毕竟是要陪着自己入住东宫之人,左右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自是有机会和时间一探究竟,她待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
“芷若先去找纪柔姐姐耍玩可好?母亲稍后便去寻你来房里练字。”
“恩,好,好。”芷若乖乖地顺着高黎昕的腿滑落到地上,一蹦一蹦地颠到楚莹宣的身旁,软软地手勾了勾楚莹宣柔弱无骨的小指,对着她又是微微一笑,还特有礼数地福了个礼才小跑着溜出了房间。
楚莹宣讶然,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与她在街上初见到的那个毛手毛脚的孩子完全对不上座,之前是在长相上有了改观,眼下看来,倒是连带着气质素养都开始往郡主的要求上引了。
楚莹宣又想起了案桌上的字,端正大方,看得出高黎昕是在用心教她。想着想着,楚莹宣又忍不住叹气起来,偏生她们的孩子没那福分,享受娘亲的疼爱。
房门被轻轻地闭上,楚莹宣转过身,眨巴着眼睛看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讲?”高黎昕起身踱步到她跟前,声音平和。
楚莹宣点了点头,双手握住高黎昕的手腕,“我们成亲后,还可能再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吗?”
高黎昕一脸震惊,没想到她会考虑这么远,“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再说,父皇至今也未曾给过我什么药丸,孩子的事要从何谈起呢?”
圣上确实未赐她那颗可以让两名女子怀上孩子的药丸,因为那颗药丸一直保存在皇后那儿,只等着高黎昕大婚后再赐给她。
这事儿高黎昕是知晓的,只是,她暂且没打算告知楚莹宣。
楚莹宣一脸期待的神色果然在听闻高黎昕的话后敛了下来,似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惋惜。
“怪我没有护好我们的孩子。”楚莹宣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你很喜欢孩子的,是不是?你定是很喜欢的。”
楚莹宣垂着眼自言自语着,高黎昕还是头一回见她惶惶不安患得患失的样子。
高黎昕摇了摇头,“如今已经有了芷若,有没有孩子又有何关系呢?今后你便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对待,这孩子心里明镜似的,谁待她好,贴心,她心里自是有掂量。日子久了,便会把你视作自己的娘亲看待。”
楚莹宣点着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失了什么,空空的。她倾身抱住高黎昕,侧头枕在她的肩上,阖眸长叹一声,“至今,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了。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被人拒绝、漠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以前我那样待你,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高黎昕僵僵地站在她的面前任由她抱着自己,“还,还好!”
那时的痛比起临死将至时的绝望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不起,我,我以后会做个好妻子,一心一意地待你好。”
楚莹宣声音软糯,像是江南的吴侬软语一般柔软细腻,可惜她并未等来高黎昕的回答,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也没有,她的后背还是凉凉的一片。
楚莹宣抬起头仰视着高黎昕,“你为何不说话?”
高黎昕心里五味杂陈,楚莹宣总是能三言两语的触到她心窝里去,“没,只是我们忽然如此,有些难以适应。”
楚莹宣嘴角浅浅地扬起一抹微笑,踮着脚尖凑到高黎昕的脸颊轻柔地落下一吻,再放下脚跟时,她仰着头杏眼微闭下颌往上抬了抬定在了高黎昕的唇边。
高黎昕看着她一张精致的容颜愈来愈靠近,心领神会,左右为难间还是低头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下,不带一点情欲。
楚莹宣明显有些失望,她并非是热衷于这种事的人,只是今生再见,回回都是她主动,她只是想要感受一次高黎昕的心,是否还是如前世那般待她不减分毫。
虽然她知晓不可操之过急,但心还是会情不自禁。
楚莹宣一走,一小厮便溜了过来凑到高黎昕的跟前压着声回禀着,高黎昕闻言俊眉轻佻,嘴边的一角往上提了提,露出狡黠的笑。
高黎昕换了套衣衫,便匆匆入了宫。
临至御书房门前时,便见着弓着身子的高瑾跪在冷硬的青石砖上,双腿还在打着颤儿,想必是跪了很久了。
“皇姐!”高黎昕行至她跟前时,高瑾便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皇姐,父皇还在气恼着呢!”
看着她可怜的模样,高黎昕心中一阵窃喜,但脸上却满是关切神情,她倾身替高瑾擦拭去颊边的泪痕,安慰道:“快别哭了,你倒是说说,究竟所犯何事?皇姐也好替你说情不是?”
高瑾抽噎了几下,倒真显得很无辜的样子,压着声儿道:“我今日心情不好,在凤鸣院喝了些酒,哪知正巧撞上南国一部将在那儿蛮横无理的很,非要强人所难。”高瑾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我本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儿,他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狗奴才也敢骑在我头上,再加上小纪子在一旁添油加醋,我一时气不过便打了他。”
高黎昕听后皱紧了眉,苦着张脸,甚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说你怎得如此糊涂,那南国也是我们能惹的起的?光是对他们年年纳贡岁岁称臣,你也该知晓见着那部将避让些。这南国部将是跟着使臣来的,左右也待待不上多少时日,你怎就不知忍让三分?”
高瑾抬袖拭去眼角挤出的泪,“我与他动手时并未知晓他是什么部将,我当时醉的头脑昏沉,哪儿警惕到这些?我若事先知晓,是决然不会与他动手的。”
“那,他们又是如何知晓了你的身份的?”
“还不是我身边不长记性的奴才?他们见事态严峻,便失声亮出了身份,哼,赶明儿我非通通宰了他们不可。”
高黎昕眉心微动,问道:“你方才说强人所难,强谁的难了?”
“就是凤鸣院的素云姑娘,她本是在我厢房内唱曲儿,那个狗东西偏生要来找茬······”
高瑾说到一半抬眼看了看高黎昕,支吾道:“皇姐,我事先跟你知应声,方才在父皇跟前认错时,我只说那部将是冲着若祎姑娘去的。而我,也只是刚巧路过那儿,听着争执的动静,才进去一探究竟。若祎姑娘是皇姐看上的人,我才插手管了一茬,跟那部将起了冲突。皇姐,父皇向来器重你,看在我为了你好心竟办了坏事的份儿上,兴许还能轻罚些。当下我已经吩咐了底下的人一致缄口,皇姐进去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啊!”
高黎昕心里轻哼,她倒是挺会替自己分摊罪责的,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仔细想想,她可不就是这样的吗?前世,她护着这个妹妹领了多少罚?
高黎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好了,你也别总跪着了,小心膝盖跪肿了,我现在就进去探探父皇的口风。”
高瑾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摇晃着高黎昕的胳膊,“没有旨意,我哪儿敢呢?皇姐一定要抓紧着点时间,起码,起码先求父皇免了我的跪罚,我都在这儿跪了两个时辰了,腿都要废了。”
“好了好了,快别再哭了,皇姐这就进去。”
高黎昕又做了做样子,替高瑾擦了擦泪眼,起身向着御书房走去,回身的刹那,嘴角不自觉地又跳了下。
“儿臣参见父皇!”
高黎昕声音凝重,脸上似是被万千愁绪纠缠。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抬了抬手示意高黎昕平身,眉宇间的沟壑在烛光下陷得更深,“瑾儿的事你也知悉了?”
“是!”高黎昕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