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在说公司的一个项目的融资,刘晋雅听得一知半解,发懵度过了这漫长的饭局。她大多数时间在听着别人说话,包括钟瑜晓,当自己直勾勾的目光落在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蛋上时,有一瞬的恍惚。
她现在这个样子,跟那一晚的餐厅里徐荣元看着钟瑜晓的样子有差别吗?
应当是有的吧。
最起码……徐荣元能够主动发话。
刘晋雅只有别人问个名字,钟瑜晓做个介绍的时候能插上两句话,其余时间怯生生听,一个名词或者一个公司的次数多了,会找机会用手机搜索一下。
她第一次后悔过去空闲的几年没对金融财经方面的专业知识多多了解。在家里的几年,她喜欢看书,多是只选人文历史文学类的看,关于经济金融方面的专业书,她曾经费心看了看,甚至跑到大学公开课去听,只为了跟徐荣元有几句话说。
然而,她的天赋有限,徐荣元对她浅显的纸上谈兵不感兴趣,更不喜欢当一个教她的老师。
刘晋雅放弃了,却没什么遗憾。
她以为她用不着,学不会充其量会失去一个感情淡漠的丈夫而已。
直到现在。
刘晋雅意识到她丢掉的是在大学四年的努力,许多知识似曾相识,却是再也回忆不起来。她感到一种辜负时光的懊恼,恨不得穿回去好好给好逸恶劳的自己两下耳光。
回是回不去了,她现在所能做的,是费心记下来。掏出笔记本把是不可能的,她知道这样会丢了钟瑜晓的脸,默默像个傻子一般倾听微笑,在心里重复一遍。
大概是一餐饭脑子太费劲,刘晋雅从酒店出去的时候,明明面对的夜晚安静祥和,脑袋却有些晕乎乎的。她下台阶时不大注意绊到了一下,脚步歪了,惊呼之后便有一只手伸来扶住。
“醉了?”钟瑜晓平平的调子磨去了话语里关切的温暖。
刘晋雅摇头,“没看清路。”
钟瑜晓不语,松开了手。
曾经被扶着的胳膊被风一吹,湿冷发凉,刘晋雅这才发现钟瑜晓手心有汗,转眸看了过去。钟瑜晓听了她没事的答案,懒得等她,早已经走在了前头,步子稳健,动作利落。
刘晋雅赶紧跟上,在开门上车前被问了一句话。
“你家住哪里。”
“恩泽小区。”
“哦。”钟瑜晓说,“上车吧。”
刘晋雅后知后觉钟瑜晓的问题是想让她自己回家,主动道,“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去。”
“不必。”钟瑜晓斜了她一眼,“上车。”
刘晋雅乖乖坐上去,扭身拽安全带时打了个闷嗝儿,一股湘菜香辣的余味涌了上来,从包里拿出水杯喝。水是从公司出来前装的,在保温杯里还算热乎,流到肚子里滋润刚刚吃下不少刺激味道的胃。
她舒服地呵口气。
钟瑜晓瞥了她一眼。“你随身带水?”
“嗯。”
钟瑜晓又不说话了,唇角紧抿。
“很奇怪吗?”刘晋雅小声嘀咕,“水是生命之源。”
钟瑜晓没搭理她,踩下油门让车子在宽敞顺通的道路上飞驰起来。
怕热水泼出来,刘晋雅急急灌下去,偷偷往钟瑜晓的身上投了一个哀怨的眼神。
在钟瑜晓开快车的努力下,她们很快到了小区外头,钟瑜晓在大门附近靠边停车,自己找招牌确定地点,不问她对不对,也不催她下车,目视前方,指头在方向盘上打出纷乱的节拍。
“谢谢经理。”刘晋雅道谢。
钟瑜晓没应她,倒映在后视镜里的表情十分不好看。
刘晋雅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带着微醺的迷糊,一冲动问了出来,“你干嘛,我怎么惹你了?”
“没有。”钟瑜晓的声音小如蚊蚋。
刘晋雅看着钟瑜晓黑着的脸色,没听清楚,觉得放低了声音是暗地里骂她。
她的脾气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急躁。
万事开头难,已经开了问钟瑜晓的头,之后的抱怨便是倾泻而出了。
“我今天没犯错吧?”刘晋雅辩解,“表现是木了点,好歹没给你惹祸啊。”
钟瑜晓咬牙说,“我知道,下车。”
刘晋雅满意点头,点着点着发懵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压下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把徐荣元送给你的对戒当成尾戒?”她胆子大了出来,直入正题,“他送你的戒指不合适,你不应该生气吗?你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吗?”
“没有。”钟瑜晓垂头闭目,哑声说。
刘晋雅看着钟瑜晓如此反应,忽的后悔了——好像不管钟瑜晓说的什么,她都不会相信,更不会有半点高兴。
“抱歉。”她诚恳道,“我……”
嘟。
钟瑜晓突然往前趴,压到车子的喇叭,发出尖锐的一声响。
“经理!”刘晋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钟瑜晓缩了缩身子蜷起来,哑声说,“胃疼。”
刘晋雅想起刚才那一桌红火香辣的菜,大概猜到钟瑜晓的痛苦了,“有没有带胃药?”
钟瑜晓深吸一口气,发出短促的单音节,“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