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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不是你师父 作者:一只大雁

    有一人说:“你们知道吗?听闻魏堂主的独子被鹤山派收了去。”

    鹤山派算得上是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顾渊幼时曾被父亲再三送往鹤山派,而后一次次在资质筛选中被刷下来,那大概也是拒绝他最多次的门派了,迄今他想起鹤山派掌门那张留着山羊胡子一本正经的脸,还觉得甚为害怕。

    旁人接口:“魏堂主晚来得子,这孩子又如此有出息,他想必高兴得很。”

    最先说话那人道:“你们可备好寿礼了?”

    一名女子说:“早就备好了,魏堂主面子可真大,他夫人过个寿,听闻鹤山派掌门与易先生都要去参加。”

    顾渊心中咯噔一声,竟抑不住有些激动,易先生要去参加魏山夫人的寿礼,那他那时候赶过去,见着易先生,一切自可真相大白了。

    他心下正激动着,对桌忽而又有人说:“当年狼君之事为魏堂主定下了地位,若是他们不来才有些奇怪。”

    黎穆原还握着顾渊的手,顾渊觉察到他骤然将手收紧,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黎穆终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们沉闷地吃完这一顿饭,待对桌的人走了,顾渊才唤来店伙计结了账,与黎穆一同回到客栈里去。

    他们进了屋,黎穆默默摘下纱笠与长衣,顾渊见他的神色凝重,想要出声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黎穆低声问他:“是他吗。”

    顾渊只得点了点头,回答他:“是。”

    他担心黎穆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可黎穆只是闭上眼,似乎是定了定心神,很快又与他说:“师父你放心,我知道我敌不过他,我不会去找他的。”

    顾渊试探着伸出手,如之前一般轻轻抚了抚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便好。”

    这一回黎穆倒没有躲开他的手,他的耳朵低垂下去,一点点蹭着了顾渊露出的手腕,很痒,顾渊却耐着没有收回手来,他也是满心愁绪,他原想找着了易先生所在之处,自己便能恢复原先的身份,能回到家中去,可而今黎穆已知道了魏山的身份,他自然是不能去魏山夫人的寿宴上寻易先生的,更何况他一直在想,此时他若是走了,黎穆又该怎么办?

    他原先是想得简单,反正这些打打杀杀的魔修没有一个与他有关系,他若能走自然是要走的。可现今他已发觉黎穆并非十恶不赦,他甚至觉得黎穆性格纯善,只是被尹千面带歪了路子,若能谆谆善诱,他还是能回到正道上来的。

    一切皆是机缘,迟一些去寻易先生也并无不可,顾渊终于下定决心,不若待黎穆安稳下来,他再想法子去寻易先生离开。

    他们在客栈内呆了一夜,黎穆一直心情不佳,他蜷在顾渊屋内不肯离开,有些撒娇的意味,顾渊想随他开心便是,只不过他思来想去,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问黎穆。

    顾渊轻声问道:“若我真是顾渊,你会如何?”

    黎穆抬起眼来看了看他,大约以为他只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便道:“师父,你又胡说了。”

    顾渊道:“可我真不是你师父。”

    黎穆大约早已习惯他的“胡说八道”,轻轻摇了摇尾巴:“若你真是顾渊,你就会因为我是魔修而想要尽早逃走,可过了这么久,你还在这儿。”

    顾渊竟无法驳斥,他心里发痒,又轻轻捏一把黎穆毛茸茸的耳朵尖,叹一口气道:“是啊。”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魔修留在此处,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理由,只能告诉自己,大约是始终无法割舍得下这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吧。

    黎穆忽而开口说:“师父,我想回到死阵内去。”

    顾渊一怔,问:“为什么?”

    黎穆说:“我看死阵内灵气充盈,又十分僻静,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黎穆所言不假,顾渊想了想,此时黎穆若能潜行修炼那自是极好的,他便点了点头,答应他:“好。”

    黎穆又试探般小心问他:“你陪我一同去吗?”

    顾渊心想,他先前曾答应过黎穆,说要陪着他在这一条路上一同走下去,此时自然点头答应他,说上一句好,黎穆一瞬显得极为高兴,他脸上虽无兴奋神色,尾巴却是一摇一晃的,顾渊哑然失笑,免不了出声问他:“你好像很高兴。”

    黎穆万分吃惊,反问道:“师父怎么知道的?”

    顾渊:“……”

    黎穆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早已暴露一切心绪,他或许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那胡来摇晃着的尾巴,顾渊也不想告诉他,若是有朝一日黎穆学会了控制自己耳朵与尾巴的法子,那可就没有这么好玩了。

    第二天他们一同返回死阵,那守阵兽还在原地百无聊赖地发着呆,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稍稍晃一晃尾巴,再重重放下,在冰面上砸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冰渣子簌簌掉了满地,这才算是懒洋洋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顾渊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腹诽,也不知昔日厉玉山究竟为何要将这不着调的家伙充作守阵兽,若这是他家的守阵兽,他大约已干脆将它下锅炖熟了。

    黎穆却无甚反应,他让守阵兽将他们带到他父母的故居,决意动手认真清扫此处。顾渊在家中一向是养尊处优的,他从未干过这些粗使活,虽大约知道要如何去做,可却是不愿意动手的。而黎穆显而也并不擅长此事,他原想掐个诀干脆将室内的积灰全清干净了,却不想他那一句咒诀似乎掐得有些过了,室内猛地扬起一阵穿堂大风,满屋子灰尘飘扬,呛得二人不住咳嗽,待那风停了,两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更惨一些的是顾渊,他原穿的是一件白衣,现今已彻底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黎穆知自己做错了事,可怜兮兮般嗫嚅着说道:“师父,徒儿错了。”

    顾渊叹一口气,咒诀派不上用途,他只好薅起袖子决定亲自动手收拾,黎穆委委屈屈想要将功补过,在一旁为他递东西打下手,顾渊让他递过木盆,可黎穆转过身尾巴一扫,又将放在地上的花瓶碰倒了,碎了满地瓷片。

    他可怜兮兮望着顾渊,顾渊只好摸一摸他的头,与他说:“你还是出去玩儿吧……”

    长了这么大年岁,顾渊还是第一次自个动手扫地清灰擦桌子,这事情没意思得很,他擦了擦桌子,黎穆又摸进来为他端茶倒水,这回他规矩了不少,低低垂着尾巴一动也不敢动,而守阵兽趴在门外,从窗子外用一只眼睛往里偷偷瞟着他们,一面在一旁指手画脚地指导,告诉顾渊应当如何如何去收拾。

    顾渊被他说得有些恼了,一把将手中的抹布从窗子里甩了出去,正中了守阵兽的眼皮,可这个抹布对它而言全然是不痛不痒的一次攻击,它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抬起后腿挠痒痒,顾渊气得当场便要甩手不干,可他转头瞥见黎穆乖巧地站在一旁眨眼看他,身后那小尾巴一晃一晃的,他那一肚子气便又重新憋了回去,深深叹一口气,支使黎穆去外边将抹布捡回来,继续埋头擦起桌子来。

    到了晚上,顾渊终于将这几间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一辈子也没做过这么多粗使活,累的腰酸背痛,趴在床上直哼哼,心想原来庄子里的仆役这么不容易,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够回去,一定要给他们涨几番月钱。

    在一旁看了一天热闹的黎穆凑过来给他倒茶,顾渊朝他招一招手,让他帮自己揉揉肩捏捏背,可不想黎穆大约是这辈子也没给人捏过背,下手没有轻重,疼得顾渊嗷地一嗓子嚎出来,也不知背上是不是干脆青了一块。

    他痛苦蜷在床上咬牙忍着疼,忽而听得门外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响,屋瓦上被震得簌簌一阵尘土飞扬,守阵兽屁颠屁颠飞速跑来从窗外往里看热闹,瞥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开始感慨人类真是不禁用,他说的话直接便在两人脑子里显现,顾渊不想听也不可,一旁黎穆慌忙给他道歉,而顾渊瘫在床上,生无可恋般心想,不行,这日子真是没法过没法过了!

    ……

    顾渊好好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时只觉腰背酸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黎穆倒懂事得很,也不问顾渊到底是不是入戏太深,忙着鞍前马后伺候着,让顾渊提前享受了一番徒儿绕膝的天伦之乐……哦,他还年轻,不应该如此去胡思乱想。

    黎穆每日修行刻苦,只有在歇息时才来缠着顾渊,他大约是觉得师父真的是变了性子好脾气也好说话了,偶尔倒也会与顾渊摇着尾巴撒撒娇,顾渊甚是喜欢这时候。毕竟上手摸着尾巴的机会太少,直到现在黎穆的尾巴还如同他的逆鳞一般,无论如何是摸不得的,顾渊只好摸摸耳朵过个瘾。黎穆是不知道他的这份心思,他只当这是师父随手的亲昵举动,顾渊自然也不会告诉他真相。

    死阵内的日子过得极为舒适,时间自然也是走得极快的,这里面四季如春,一日顾渊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掐着手指算一算日子,这才发觉外边大约已到了隆冬。

    他多少有些怅然,也不知道母亲与英儿现今过得如何了,这边躺在床上凄凄哀哀感叹着,黎穆忽而推门从外跑进来,晃着尾巴向他报告说自己又有了些新长进。

    以顾渊的修为,他其实听不大懂,却仍得假装出一副一代宗师的模样来,夸黎穆一句徒儿真棒,一面借机摸一摸那毛茸茸的狼耳朵。

    他抑不住便去想,若母亲他们能过得好,自己在这死阵内哪怕呆上一辈子,也是极不错的。

    日子过得平淡无趣得很,很快顾渊便发觉门外那只守阵兽真是无聊至极,每每听见他们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一定要从外边跑来看一看热闹。它体型巨大,跑起来轰隆隆乱响如同地震了一般不说,一次顾渊沐浴时倒多了热水,烫得低叫了一声,那守阵兽竟然也要跑过来围观,它用一根指甲小心翼翼推开窗子,在窗外探过一只眼,吓得顾渊一阵惊叫,慌忙让他滚远一些。

    不想一只不怕死的鸟儿飞来停在守阵兽的鼻尖上,逗得它打了个惊天大喷嚏,如同卷了一阵飓风般,将浴盆前的屏风都给掀飞了,顾渊吓得面色惨白,扭头一看,黎穆大约是听见了惊叫声,匆匆忙忙跑进来,干脆上上下下看了个通透。顾渊的衣服原挂在屏风上,早已不知被吹到了什么地方去,他只好叫黎穆去帮他取件干净衣物来,眼见着黎穆摇着尾巴转身离开,茫然不已,心想这傻孩子怎么了,到底在瞎开心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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