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现在许槐的低落,林殳意的心情显然是好很多。她情绪有些高涨,这种打压没什么竞争力的对手她没兴趣,但看见许槐挫败,她心里有种难言的激动,像是亢奋,又像是刺激。在很久很久之后,林殳意才知道,从前的她其实一直在试探许槐的底线,她喜欢看她无奈痛苦挣扎的模样,可这种底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真的被刺透,然后再无回旋的余地。
从阳台上一进来,许槐埋头没看见陆荆州在这里等着林殳意。
“殳意。”陆荆州看到许槐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老友又对这姑娘做了什么了,他开始就不赞同林殳意对许槐下手,当年的那些事,许家也是无意的,而且,许槐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是硬生生被拉进来这一场风波。“你……”
林殳意眼里挂着淡笑,“陆荆州,我说了,谁也不能阻挡我。”她一点也没在乎现在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带着许槐,林殳意仍旧嚣张不可一世,“当年欣雨可这么好运,至少,她还有我这么个靠山。许槐,你说是不是?我这个靠山还不错吧?”
她已经伸手抬起了身边女子的下颔,眼里讥讽不减,“说话,我可不是带了个哑巴出来,别丢人!”
纤细的女子迫不得已抬起了像是天鹅一样的脖颈,她比林殳意矮了几分,仰着头,眼眶周围泛红,明明眼睛里蓄积了泪水,可她现在就这么生生忍着,倔强地不让它们掉落出来。
“你想表达什么?”许槐将泪水倒进了肚子里,眼前终于变得清明了些,她目光落在钳着她的女子的脸上,冷冷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甘。
林殳意皱眉,她手上微微用力,顿时就让许槐的下颔处出现了两枚手指按压的痕迹,后者的表情微变。“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我喜欢我身边的人乖一点,听话一点,不然,吃苦的可是你。”
许槐抿着不语,林殳意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你觉得我不好的话,那当初我给你指的明路,让你去暗夜你怎么不去?还要贱兮兮地跑回来找我,我还以为我让你满意。”
这是许槐心最不愿直视的事情之一,她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
“殳意,算了。”站在的陆荆州忍不住出声了,他是看见许槐后背上□□出的一小块皮肤。仅仅是一块,他看了都感到有些不忍。原本雪白的皮肤,现在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狰狞而新鲜的伤口,带着绝望的色彩,触目惊心。
陆荆州知道,林殳意是想要让当年樊欣雨身上遭受过的苦难都要让许槐尝一尝。
“怎么,我还说不得她了?”林殳意话是回答陆荆州,可眼神却是锁住许槐。她喜欢看着手里的人做无谓的挣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顶着这样的目光,被迫一直抬头,许槐突然伸手,“啪”的一巴掌,在林殳意微微惊讶的目光中打掉了前者的手,她模样羸弱,看上去很不堪一击,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的,带着深深的怨恨,“林殳意,你不得好死!”
说完,她便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她的背影,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纸鹤,飘飘的,又像是一只风筝,坠坠的,随时要跌倒一样。
许槐突然的反抗,让林殳意愣了片刻,随后她嘴角又扯出了先前的那抹淡笑,双手一摊,随意开口:“看来新养的猫的爪子还没剪干净啊!”
陆荆州不赞同地看着她,“你这么挤兑她做什么,那时候她也什么不知道,你这是一定要把人给逼上绝路吗?”
林殳意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让人把许槐找回来。她目光沉沉的,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陆荆州见状,继续道:“当年欣雨被折磨,你也发泄了怒气,把人都弄成那样了,暗夜现在也是我在接手了,你对她,究竟还想要怎样?”
“你心疼?”林殳意突然抬头,反问一句。
“我是看不下去。”陆荆州觉得自己能被林殳意一句话噎得半死,“你看人家一好好姑娘,现在也是家破人亡……”
“那能怪我?”林殳意嗤笑,“陆荆州,你要是把徐家一死一伤的罪名怪罪我在我头上,我可不背锅!难道是我在国外的时候强迫许舟云那老匹夫在外面胡来?他自己做的事,现在不过是需要承担而已。”
陆荆州叹气,“算了,我劝不了你,只希望你别把人给逼疯了。”他在来到青福市的时候,许家的口碑在圈子里还算好的,当年许舟云还带着许槐来拜访过他,想到当年见到的清秀的小姑娘,对比着如今被折磨地脱了形的女子,他唏嘘。
许槐跑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冲动了。现在许舟云的命还掌握在林殳意手中,她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想想。
站在路灯下,她望着头顶晕黄的灯光,眨了眨眼。可作用不大,泪盈于睫,下一刻,一滴泪从眼角处滚了出来。
反抗不得,她最后恐怕还是要回去。
后背又疼又痒,她沿着没有什么车辆通过的路边满满走着,脚上的高跟鞋不怎么合脚,脚后跟的伤口还没愈合,现在又被磨破了。
许槐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恍恍惚惚的,觉得这几天像是梦境一样,觉得很累,不断在梦里奔跑,想要找到出口,可每一次尝试都要失败告终,最后,她留在了这个让她觉得无限疲惫的梦境里。
走远,临街的是一条酒吧。这时候,晚上□□点,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街面上渐渐变得有人气,热闹了。
许槐站在灯火热闹的尽头,仍由夜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偶尔有从她身边路过的年轻女子,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过她,又突然回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嘲笑着又离开了。
许槐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另一颗小行星,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离开,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无悲无喜。除了她脸上清晰的两道泪痕,让她看起来还是有别于无生命的泥人。
“喂,丑女,站在路中央做什么?让开!”从许槐的身后又来了一帮人,声音轻浮没个正形,朝着她喝倒彩。
许槐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那般,仍旧一动不动。
“丑女!说你呢!你没听见啊!”突然,那帮人见她不回答,像是觉得有些没面子一样,走上来,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许槐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被这突然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路边的花坛倒去。
她伸出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现没能找到任何借力的东西,最后也双藕臂,也随着那具像是纸片一样身子,重重垂落,摔在了水泥路边。
后背磕在了花坛边缘,粗糙的接触面的使得摩擦因数μ无线趋近于1,许槐痛苦皱眉,长发纷乱地遮掩她半张脸。
她有些像是一只黑天鹅,孤傲冷冽,在冰湖中,叫人看了有种别样的美。
推她的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张脸,眼前一亮,走过去,想要抬起她的下巴,可被许槐偏头躲过了。
“滚!”她低低说,声音还带着颤音,是被痛的。
那群人嘿嘿笑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子更是来了兴趣,“原来长得还不错,怎么,你在这里站着接客?今晚我包了!”他说完后,身后那群狐朋狗友对着他们吹了吹口哨,起哄喧闹。
许槐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她心里的愤怒像是火山到了爆发边缘,本来在林殳意那里受了委屈,还没来得及爆发,现在又有人在她跟前点燃硝烟,许槐抬手,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朝着跟前的人挥了一巴掌。
“啪”……
夜风中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她打人的声音,短促又清脆。
时间似乎有一瞬间的静止,周围变得静默,没有半点噪音。
许槐垂下手臂,她气息不稳在低喘,额头上冷汗涔涔,她能感觉到体力在慢慢流逝,甚至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觉得可能立马要晕倒的那一瞬间,面颊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连接着的神经元让她脑子出现短时间的清明。
“臭婊子!居然敢打我,你是什么货色!”耳边传来无休止的谩骂,许槐才意识到,她被人打了。
“……老子包你,那是看得起你!你……”
后面还有什么声音许槐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感觉到后背濡湿的温热之意已经蔓延到腰际,脑子很重很重,她想,可能她终于要走出这个让人觉得很疲倦的梦境了。然后,她微微翘了翘唇角。
还骂在兴头上的男子眼看着许槐合上眼睛,站起来,抬脚就想踹去,“装死啊你!给老子起来!”可他这一脚,终究还是没有踢下去。
许槐奄奄一息地躺在花坛边,赶过来的黑衣男子看着这一幕,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只好跟老板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