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想告诉老者他失忆的事,告诉老者的确有好处,至少可以知道这十年里发生了什么,但这是有风险的,老者对他的忠诚是建立在什么之上这一点他不清楚,也不能排除老者欺骗他的可能性。
而且有记忆的他是他们的少主,但没有记忆的他就不一定了,以皇帝对他的重视,没有记忆的他……更适合做一个人质。
“少爷,宛伯伯这段时间为了救您费了不少力,您千万……咦?您这是……原谅我们了?”老者身后跟来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冒冒失失的。
宛枷的视线停留在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年轻人身上,这或许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了,找他套话应该比其他人简单许多。
至少,他现在可是把老者的称呼告诉他了不是吗?
“……少爷您怎么这么看小的啊?小的是林许啊,少爷您忘了小的了吗?”或许是宛枷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年轻人,也就是林许带着些慌忙问道。
“小林!”老者,也就是宛伯怒喝一声,“少爷上次见你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作为宛家家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少主?”
说完,他又转向宛枷说道:“少爷见谅,这林许幼时曾当过少爷身边的小厮,后来因为没伺候好少爷便被派到了其他地方……也是因此才躲过了一劫,但我们对宛家都是一片忠心啊!”
“我自是明白的。”才怪。宛枷垂眸,这宛伯嘴上说着对宛家一片忠心,却没有表明对他的忠心,也是他之前猜对了,若他直言失忆,想来是没什么好处的。
而最重要的是宛伯这话明显是在骗他,毕竟在他十年前的记忆中,这两个人都不存在,想来宛伯十年前就没有出现在他眼前,林许则应该是他在那十年里收的小厮,毕竟换了个人,他以前用惯的人应该也被换了。
这宛伯就是个老狐狸,之前他的眼神想来已经引起了宛伯的怀疑,接下来他在宛伯面前可要尽量少说话了,不然很容易就被套出话来。
“老奴还有些事,小林,来伺候少爷喝粥!少爷,老奴便先退下了。”
宛枷点点头,他可巴不得宛伯赶紧走。
待门关上,林许也走上前来,想要喂宛枷喝粥,宛枷有些嫌弃地撇开头,然后用手接过碗:“我自己来。”
若是美人喂他倒也无所谓,攻略对象也可以勉强忍受一下,可这林许相貌平平,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可不想勉强自己被投喂。
一碗粥下肚,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体内的寒气也减少了些许,刚想把碗还给林许,却见他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无奈问道:“怎么了?”
“唔……那狗皇帝定是对少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让少爷这么排斥小的!少爷您以前可没有这么抗拒过小的!”林许一边抹泪一边说道,说老实话,美人垂泪是赏心悦目的景色,只是这美人换成了林许……场面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宛枷低头,那宛伯果真有问题,之前的那番说辞怕是不准,若不是他凭着记忆有些警觉,在回复中没有涉及林许的身份,恐怕他现在就要被拆穿了吧。
而且宛伯说是临时有事,但不能排除诈他的可能性,说不准现在正在哪偷窥着这边呢,这样一来,他想问林许什么就要更小心了。
“对了,少爷,您是真的不记得小的了吗?”
宛枷顿了一下,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这些日子里睡得不太好,之前又是落水的,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之前刚刚醒来看东西都不太清楚,只能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后来宛伯又说你自小被派到了其他地方,倒让我有些糊涂了。”
“唔……我也不知道宛伯为什么这么说,我可是十年前才被少爷您换成贴身小厮啊!”
宛枷心一动,果真猜对了:“或许是宛伯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吧。”
“嗯,不过少爷您真是受苦了,那狗皇帝居然不让您睡觉!”
“……”你脑补到哪里去了!
虽然和林许对话牛头不对马嘴的,但林许此人脑子不聪明,还爱脑补,倒是给他编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借着让他解解闷的借口让林许把这边的情况都说了一通,总算是明白了这十年的空白。
之前系统说了,他因为背叛莫明澜的缘故被诛了九族,现在这边聚集的人则是以前宛家的旧部。
之前也提过,宛枷这一世的父亲是个武将,本身没什么大错,不过是站错了队,却被诛了九族,他的这群手下自是不满的,连带着对他这个导火索也有不满,但宛枷毕竟是宛家的最后一丝血脉,他们出于忠心还是以他为主。
但从之前宛伯的话可以听出,他们忠于的是宛家不是他,也就是说他只要出了一点差错就是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真是……不愧是困难模式啊!
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宛枷笑了,虽然他现在的身体跟快死了差不多,但现在这样才像活着,之前在皇宫中的一个月与现在相比简直无趣。
毕竟好感度摆着,莫明澜是不会杀他的,但这里不同,只要他踏错一步,他就可以迎来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be。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喝完粥后,宛枷睡了一觉,梦里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东西,似乎随着林许的讲述,唤起了不少身体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又随着梦醒消散了。
这令宛枷有些不舒服,若是一直没有也就算了,梦到了又忘掉才是最难受的,而这一觉明显影响了他,他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觉到一股熟悉的难受,这种感觉隐约与前世相似,让他的心不由一紧。
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果然是一样的症状,毫无缘由的衰弱。
与此相比,丹田之中蛊虫对生命力的吞食倒算不上什么了,宛枷知道,他时日无多。
他清楚,这蛊虫难除,而除不掉蛊虫,他也就无法恢复内力,身体的衰弱就停不下来,因此与其浪费时间除去蛊虫还有可能失败,不如赌上一把利用剩下的时间达成he。
忽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宛枷望去,是宛伯。
“少爷您醒了。”宛伯行了个礼,礼数是全了,却少了主仆之间的亲近,更加证实了宛枷内心的猜测。
“我想回趟宛府,可以吗?”语气带了些示弱,但宛枷相信宛伯是会同意的。
回趟宛府可以增强自己对宛家的认同感,之后想必也会更愿意做一个棋子吧,而回去被皇帝捉到的风险与此带来的利益相比还小了些,只要他们少派些人,损失也不大,总归他的作用是和宛家息息相关的。
“既是少爷所愿,自是可以的。”宛伯弯腰,同意了宛枷的要求。
虽然宛枷这么说了,但他们也没有立即回去,毕竟他们现在还属于通缉犯,总不能大白天光明正大地上门去,因此他们等到了晚上。
此行也没带上什么人,就宛伯和林许跟着他,宛伯嘴上说是人少不易被发现,但宛枷明白只是因为人少容易逃脱罢了。
离开的时候,宛枷才发现他们住的地方根本就不在地上,而是地下建的暗室,难怪他之前觉得总是点着灯还那么暗很是奇怪呢。
通过一段很长的暗道,他们终于走了出去,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出口竟然就在宛府附近,还没被发现。
宛枷走到宛府门口,大门已经快掉了,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也是一片人去楼空的残破,唯一完好的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
不知为何,眼前这副景色竟与记忆碎片中的那场大火隐隐重合,妇人还带着余温的尸体仿佛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宛枷不由伸出了手,脸上早已淌满了泪水。
“你恨我吗?”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是宛伯伸过来抓紧他的手。
“少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