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迟疑道:“老爷,你这消息可靠么?越城距大都只有六百里,若越城失陷,大都危在旦夕啊。若叛军未退,那守将怎么也不来个消息?”
姬侍郎道:“谁人知道?当初叛军停止行动,后撤九十里,消息一天之内就报上来,到处都跟胜利一般,孙吴二丞相当即暗示要削军费,好不容易劝下来,却不知他们又贪了多少。”
夫人惊道:“老爷,这话不可乱说,隔墙有耳,隔墙有耳……”
姬侍郎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夫人肩膀道:“夫人说的是。我们不谈孙吴,继续说越城的事情。今日下午我要回家时,我过去关照过的一个学生过来给我这封信,遮遮掩掩,求我若不帮忙将此信焚毁,我当即训斥了他。读书人行事要堂堂正正,怎可若鼠辈东躲西藏?”
夫人道:“正是这个道理。老爷,这信来自何人?”
姬侍郎神情凝重下来,望着信上凌乱文字,一笔一划如泣血而成,方道:“那时是老夫错了。我怎也没料到,真有人敢一手遮天,通敌叛国,让越城守将梁君禄三十七封求援书信石沉大海,逼得他剑走偏锋。我明日便进宫面圣,请一份圣旨命四方军队进京勤王!”
夫人拉住他的衣袖道:“老爷不可!你可是礼部侍郎,与军队本该毫无关系,若圣上猜疑起来……”
姬侍郎长叹一声:“老夫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大陈危在旦夕,岂能只顾自家安危。夫人,我意已决,磨墨吧。”
夫人拗不过他,只得走到书桌一边,磨起墨来。
姬侍郎铺开纸,拇指和中指执起笔缓缓写了起来,夫人在一旁忧心忡忡望着他。
姬侍郎边写边道:“夫人,这份奏折递上,不知明日还有没有姬家。老夫在这里,先向夫人道个歉了。”
夫人道:“老爷何出此言,无斗和郡主,无争和太子都十分要好,最不济你告老还乡,何至于……”
“夫人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大陈,哪里是慕容家的大陈啊……”姬侍郎摇了摇头,“莫提我,我只盼那越城的梁将军不要灰心丧气,一定把这最后一道防线守住啊!”
而此时的越城灯火通明,城墙上士兵来来往往,准备守城工事。越城位于骏山凹口,坐山向水,易守难攻。但若想绕过此处,得多走许多山路,其间少有农田,补给难行。叛军两个星期前就来到越城前,一驻扎就是十几天,其间还后退九十里,如重耳退避三舍,好似要退兵。近来还有说法,是叛军元帅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天下第一剑客”吓破了胆,不但退兵,还叫人一剑刺死。
梁君禄听到这个传言时哼了一声,差点被干硬的馒头噎死。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冷笑道:“人家退避三舍,自己倒是没退兵,把我们的援军全给退走了!”
他听到援军退走的时候差点没晕厥过去,自己和知府往仅仅六百里之外的大都和其他城市发了无数求援信,几日后才陆陆续续得到回信,与他稍有交情的人隐晦地劝他投降。他看到那封信时遍体生寒,不敢相信这泱泱大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好似所有人都断定大陈气数已尽,无力回头,必须借一群乱臣贼子之手改天换日。
军师推门进来,脸色难看,递给梁君禄一封信:“将军,这是刚刚射上来的箭上的信。”
梁君禄任性说道:“不看!还不就是那些车轱辘话,要我投降。我跟他们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我在这里守着,叫这狗娘养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捉一双!”
军师道:“将军真的不考虑一下么?这叛军来头蹊跷,和大都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
“住口!”梁君禄大怒,“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他说得甚是烈性,但心中担忧却另有缘由。
这次的叛军确实很特别,起初突然在柳州城出现,闪电般攻下城便再无消息,城中除了朝廷官员尽被抓入牢中,一批豪绅被杀外一切如常,官兵前去支援,只能看见普通居民。然而就是这支神秘之师从南往北一路壮大,每次出现都闪电般攻下城,把官兵打得屁滚尿流,夺城后又神秘消失,根本不在乎自己打下的地盘,因此在民间传言中被当做天兵天将。
叛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百姓间颇得民心。可梁君禄也知道,叛军行事酷烈,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消息密不走漏也是因为他们把相关人全员坑杀;而他们走后留下一座座城,更是被官兵变成了人间炼狱。
自己不是没想过投降,是不能投。
若自己投降,让叛军长驱直入偷天换日,举国上下各路豪绅必然拥兵自守趁机作乱,和平不过百年,如此又生出一个乱世,他可担不起责任。
他顺了顺气道:“好了,如果那信上只让我投降就拿去烧了,我再写封信。我托人送给礼部侍郎的信已经送到了,只盼他能给我点好消息。”
“礼部侍郎?”军师奇道,随即声音带了苦涩,“您都不得不去恳请礼部侍郎了,那些大人难道对自己的荣华富贵都不在乎么?这叛军可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狗屁,清君侧那就是个幌子!依我看,孙吴两家之中至少一家已经秘密投敌了,指望着踹了对家到了新朝继续做大官呢。”梁君禄说着,气有些喘不上来,军师急忙扶住他拍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那信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没有?”
军师道:“将军,他们说将于明日攻城,让我们早日投降。他们还说,大都守将早就投降了,让我们不要螳臂当车,否则破城后……”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这位战功赫赫却不适应中原官场的将军。
“什么?”梁君禄身体前倾,心中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军师抿了抿嘴唇,贴近梁君禄耳边,鼓足勇气说道:“当焚城。”
梁君禄听到这话气血上头,怒吼一声,抻着一股劲儿站了起来。
他刚站起来还没开口,就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晃了晃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小白整天给无争捧哏,他也是个正经叛党,有正经叛乱呢_(:зゝ∠)_
第10章 窃国者侯
无争一大早就得到了一个惊喜。
他睡眼朦胧还在梦中与系统争论自己到底需不需要男朋友,就听到哗啦一声,大珠小珠丁零当啷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他还以为有敌袭,急匆匆睁开眼睛,却看见父亲,母亲和兄长三人围着他站着。
再看自己床上,里面铺满了璀璨耀眼的各类珠宝,珍珠玛瑙翡翠红松石孔雀石等等宝石,有的做成如意和扳指等模样,有的就简单打磨成大小不一的圆润彩珠,各色各样贵重物品在他的床上身上堆成了小山。
无争张大嘴,下巴差点掉了。
他问:“爹,娘,哥,你们去抢国库了?”
包围他的三人神情严肃,没有一点要让他蒙混过关的意思。无争娘横眉冷对,姬侍郎双手握拐杖敲了敲地,姬无斗清了清喉咙,用力踹了一脚旁边的箱子,发出一声巨响。
然后这三人身子同时一震,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无争看着他们,迟疑道:“你们在地下挖到宝藏了?在哪里?”
无争他娘对大儿子刚才那一脚很不满意,亲自上阵对小儿子说:“少来,别抵赖,这是白殿下刚刚送来的东西。”
“小白?!”无争这才真的吃惊了。
“小白?”姬无斗盯着无争,从这一声当中听出弦外之音,“不光这一箱,像这样的他一共送了四箱,一箱珠宝,一箱书画,一箱山野奇珍,一箱名贵药材。这样的东西给皇帝贺寿也绰绰有余吧!”
无争穿越这么久,遇到这事真是第一次,他苦了脸道:“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我!要不,你们给他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