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抬头望着他,贺纾一身雪白长衣,清灵飘逸,仿佛月华凝就;那碧潭般的明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被垂落的羽睫半遮半掩,楚楚柔致,说不出的动人。
赵羽觉得心头被一根羽毛撩过,痒痒的发恨。站起来,铁钳般的手指一把勾住贺纾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脸看着自己。
贺纾吃痛地轻哼了一下,赵羽低头凑近,唇几乎贴到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道:“贺纾,回答我,你今夜来到底想干什么?”
炙热的气息使贺纾的心一阵狂跳,早已设计好的台词瞬间飞到了天外,嚅嗫着说不出话来,眸子里已是水光一片。
这迷离的眸子使赵羽再一次失神,淡色的精致的唇在微微发颤,赵羽搂紧他的腰,俯身狠狠地吻住了那花般粉嫩的唇瓣。
贺纾一惊,本能地想推开他,硬是忍住了。自己来之前就已经预计好会发生什么事,为了皇上,为了子晏,自己愿意承受一切。
赵羽的唇热切求索,滚烫的舌尖撬开了贺纾的贝齿,这一个吻绵长而深致。贺纾觉得身体发软,似乎在虚空中漂浮、回旋,脑里一片空白,放弃了抵抗,反而主动地迎合,双手紧紧攀着赵羽的肩膀,生怕在云端坠落。
赵羽似乎觉察到他的激情,突然推开了他。冷笑道:“哼哼,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繁衣,你伺候人的功夫今非昔比了。看来我那皇兄还是调/教有方,比我强多了!”
贺纾仿佛被利剑刺中,猛的摇晃,后退几步,扶住了身后的廊柱,只觉得瞬间掉入了冰窖,颤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
赵羽唇边勾笑,讽刺道:“贺相何出此言?本王说话向来难听,你不喜欢听可以走。”
贺纾压下心头之痛,柔声道:“王爷,请恕贺纾无礼失言。贺纾有一事相求,望王爷应允。”
“求我?呵呵呵,你可不要跟我讲上一大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废话,我最烦这个。”
贺纾泪已盈睫,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水雾迷蒙的眼睛哀哀欲告地望着赵羽:“宁王殿下,贺纾不敢烦扰王爷,以前有对不起王爷的地方,请王爷治罪。只要王爷肯出兵,贺纾任由您处置!”
赵羽将他拉起来,拉到护栏边,指着那一片漫漫烟水,声音里有无边沉痛,“你看,那里本来开满了水仙子,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了,全死掉了!越美丽的东西越脆弱……”眯缝着眼看着贺纾,邪魅地笑,“任凭我处置?可惜,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说完,转身步下玉仙台,向远处走去。
贺纾满心的屈辱,却不得不急忙追上去,紧紧跟在赵羽后面。
赵羽沿着湖畔一直走,进入林荫深处,忽然,一处绿墙翠瓦的小小院落呈现在眼前,上面的牌匾写着:碧归
赵羽推门走了进去,回头对贺纾说:“我累了,贺相请回吧!”
贺纾刚想说什么,门已在眼前砰地关上。
贺纾心一痛,对着严严实实的门跪倒在地。委屈、无助、哀痛难陈,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也不知跪了多久,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不到一丝灯光,赵羽大概已经睡了。贺纾苦笑,心里在责备自己,赵羽对自己已经失去兴趣,自己还要在这里死皮赖脸地纠缠,真不是一般的犯贱。
寒风凛冽,深秋转入寒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榆钱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天地间一片素裹银妆。
贺纾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根本无法抵御寒风冷雪,但他依旧跪在雪地里,纹丝不动。
☆、第三十章 心愁千结 (2111字)
风雪渐大,天地茫茫。寒风刺骨,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栗。
自从上次大病后,明显感到自己是身子折损厉害,现在跪在雪地里,真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
隐约从里面传出莺声燕语,贺纾心里又是一阵苦涩难耐。
忽然,门开了,贺纾惊喜地抬眸。来的却不是宁王,而是一个清秀美少年,秀发披散,衣冠不整,雪白的纤手攥着早已松开的衣领,在寒风中瑟缩了下,不耐烦地瞟了贺纾一眼,匆匆道:“这位公子,咱宁王爷让我传话,让你别守在这,他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贺纾一咬牙,冷然道:“我不走,你让宁王亲自出来跟我说。”
美少年一双桃花眼满是鄙夷,“呵——好大的架子,你以为你是谁,真不要脸。反正话我已经传了,你不走,冻死在这也活该!”
意识渐渐飘离,迷茫中,远久淡去的记忆异常鲜活。那一场雪夜邂逅,自己在赵羽怀中醒来,那一张清华俊朗的面容,那一抹悠然自得的浅笑,当那一双晶黑眸子,闪烁着寥若星辰的光芒,投向自己,邪魅中满含柔情,自己的心便在那一刻沦陷。
是的,自己确实留恋,那坚实的臂弯和宽厚的怀抱,传来的阵阵暖意使自己神思迷离,只愿沉溺其中,飘零孤寂的心仿佛找到了家。
就因为自己这一份依恋,容忍了他的狂放、他的霸道,甚至他在自己身上施加的欺辱和伤害。
“可惜,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
真是字字诛心,原来即使情深如昔之时,他对自己的也不过是“兴趣”而已!他的怀里,从来不缺乏温香软玉,贺纾,你又算得了什么?
是的,他说的对,那清雅高洁的水仙子早已灭绝于尘世,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受尽帝宠的佞臣,与男宠无异。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跪下去。他已经不再指望赵羽出来看他一眼,他知道赵羽已经弃绝了自己。由自己在君王面前誓忠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横下一道天堑鸿沟。情到深处缘路已尽,除了分道扬镳,还能有什么呢?
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贺纾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跪在地里的双膝已经深深被雪埋住,只觉得身体麻木僵硬,已经不属于自己,只剩下一颗心还在感觉到烈火般的煎熬。
房间里,孤灯影暗。赵羽坐在桌旁字斟自饮,一言不发。旁边的美少年小心翼翼地缠上来,媚人的声音柔柔道:“王爷,很晚了,小的伺候您就寝吧?”
“他走了没有?”赵羽头也不抬地问。
少年不屑地撇嘴道:“小的已经劝了很久,那人不但不走,还出言不逊。”
赵羽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再去劝,直到他肯离去,否则,今晚你也别睡了。”
少年无奈地再次走了出去,嘴里低声唠叨“要走遭走了,还用得着我去劝!”
赵羽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用力将酒杯扔到地上。站起来,烦躁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忽然,门被推开了,那少年闯进来,慌忙失措的喊:“王爷,不好了,那人晕倒了。”
赵羽脸色大变,朝外面冲去。
贺纾倒在雪地里,无知无觉,一身白衣与白雪融为一体,反衬着一头青丝漆黑如瀑,遮住了脸孔,纤瘦的轮廓异常单薄。
赵羽急忙将他抱了起来,只觉得他浑身冰冷,本来就白皙的面孔更是冻得发青,嘴唇发紫,密长的睫毛无力地垂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