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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花倾尽又逢君 作者:清夜无尘

    那可怕的情景已经多年没有在梦里出现,贺纾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它们。如果不是那一次落水,自己真的不会想起来。现在,它们又回来了。

    自己的家为什么会变成一片火海?自己的亲人为什么会无辜惨死?

    本来,那是一个平常而美好的夜晚。天朗气清,圆月高悬,一家人齐聚在庭院里,父母、哥哥、姐姐、还有小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突然,几条黑色的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悄无声息,手持三尺长剑,剑身在明月下反射着阴冷的寒光。

    小妹眼尖,首先看到了,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被一剑当胸刺穿。

    贺纾吓得不会动弹,只听到父亲一推哥哥,断喝道:“快,带纾儿走”。哥哥拉起自己飞跑,背后传来连声惨烈的呼叫,回头看,父亲、母亲、姐姐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

    他们跑到湖边,哥哥让他跳入水中,自己留在岸上抵挡,他死活不肯,紧紧拉着哥哥的手,他不能让最后一个亲人也为自己送死。哥哥平静一笑,对他说:“所有人都是为了你,纾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咬住一根苇秆,潜到了水中,他听到了撕杀声,哥哥用生命里最后的力量呼喊:“纾儿,快跑——不要回头——快跑……”

    他就躲在水里,冰冷、茫然、黑暗的水,救了他的命。

    四周寂然无声,只有湖心的秋月明圆似镜。那是中秋节——合家团圆的月亮。

    从此,每年的中秋成了贺纾最难过的日子。

    ……

    他在一片浓雾中,看不到脚下,也看不到前方,茫然失措,孤独无助。

    一个声音在喊他:“繁衣……繁衣……”

    贺纾仔细辨认着,还好,不是他,如果是他,自己情愿永远也不醒过来。

    声音很熟悉,带着忧虑和关切。

    贺纾费力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摇晃。只得又把眼睛闭上,过了好一会儿,那阵眩晕终于过去。他再次睁开眼,看到一张亲切的面孔。

    贺纾觉得一颗泪滑落了脸庞,喊了一声:“吕兄,是你。”

    吕慧卿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端来一碗药,一匙一匙地喂他喝。才喝了小半,贺纾已经累得直喘气,满额冷汗。

    吕慧卿放下碗,替他擦去汗水,叹息一声,道:“我才走了月余,你怎就将自己弄成这样了?”

    贺纾低头垂眸,没有回答。

    吕慧卿又道:“我一回京,陛下就告诉我,你病得很重,让我留在宫中照顾你。过两天,子晏也会来的。”

    贺纾听了,心中暗叹,陛下是怕自己独自留在宫中会尴尬不安吧,竟如此体贴入微。自己拜相一年来,未曾有过丝毫建树,更谈不上为君分忧。居然还跟宁王纠缠不清,在君王面前已经已经把脸丢尽了,为什么他丝毫不责怪自己?还如此关怀备至。自己欠下的这份情又该如何偿还?

    吕慧卿最近已听到一鳞半爪的风言风语,此时见他哀痛难抑的样子,又怎不明白他心中的纠结,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相劝,正在踌躇间,室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吕慧卿急忙出去迎驾。

    一袭明黄的身影来到贺纾床边。贺纾挣扎着要起来,被赵顼按住了。

    贺纾轻叹一声,“臣屡屡在殿前失仪,实在惶恐,陛下要重罚才是。”

    赵顼在床边坐下,过了好一会才回答:“繁衣,如果我的责罚能让你安心,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但是,你问问自己的心,恐怕我对你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你渴望的难道不是另一个人吗?”

    贺纾浑身一震,仓惶不已,“圣上——”没想到皇上对自己的心是如此明了,仿佛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彻底除去,贺纾羞耻地恨不得一头撞死。

    赵顼将他的样子看在心里,劝道:“繁衣,你并没有错,不要责怪自己。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贺纾诧异地抬眸望着他。“陛下何出此言?”

    赵顼叹息,又道:“繁衣,你想了解他吗?”

    贺纾闻言心里一阵惊跳,苍白的脸上漫起红晕。

    “谁?”

    “还能有谁?”赵顼看着他戏谑一笑。“我们虽不是亲兄弟,却也算一起长大。自问对他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

    君王抬眼望向远处,修眉深锁,道:“本来这个皇位不属于我,属于宁王的兄长——太子赵珣。”

    君王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心碎的悲楚,瞬间又消失了。

    “赵珣是真正的皇者,心怀家国,剑指天下,最具备太祖的风范。可惜天妒英才,他还来不及承继大统就已意外薨逝。”

    “太子之位空悬,各派势力蠢蠢欲动,危机一触即发。接替赵珣之位的理应是宁王赵羽,论才华抱负,人心所向,宁王跟太子不相伯仲。但就在先帝要订立继位诏书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

    ☆、第二十章 秉烛夜谈 (1962字)

    二十、夜语

    “太子之位空悬,各派势力蠢蠢欲动,危机一触即发。接替赵珣之位的理应是宁王赵羽,论才华抱负,人心所向,宁王跟太子不相伯仲。但就在先帝要订立继位诏书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

    贺纾凝神细听,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陛下说的是六年前前任户部尚书范逸一案?”

    赵顼奇道:“正是。你是如何得知此案?”

    贺纾浅笑,“臣掌管制治三司,自然了解前任官务政事。范逸贪藏巨赃案,轰动朝野,臣又岂能未闻。”

    赵顼点点头,“此案细节远不止卷宗所载简单。范逸向来为官清廉,先帝极为信任,才放心将大宋江山的钱袋子交给他掌管。谁知,却在他家中地窖中起出金银巨资百万。范逸当即入狱,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范逸家院大火,烧死了他家四十多条人命,当晚,范逸在狱中悬梁自尽。”

    贺纾忽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到胸口发疼,呼吸难继,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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