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书房内,李愔斜卧在一张铺着毛皮的胡床上,现在已经是隆冬,呼呼的寒风刮个不停,天气也阴沉的厉害,虽然书房里升了炉子,使得屋内十分温暖,不过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李愔身上还盖着条毯子,旁边还放着刚喝了几口的热汤。
不过李愔来书房可不是为了养病,他现在正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站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瘦高的个子,长相古拙,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看上去极有风度。另外一人李愔见过几面,知道对方是那个卢宏的父亲,名叫卢友,在尚书省担任尚书右丞一职。
今天早上刚吃过早餐,面前的这两人就登门拜访,而李愔也等了他们好长时间了,所以一接到消息,立刻就在书房召见了他们,同时经常刚才卢友的介绍,他也知道面前的这个老者,正是范阳卢氏的族长卢左,今天也是为了他们卢氏与齐王府之间的恩怨而来。
“卢老先生一路远来,并且不辞辛劳登府拜访,本王本应该亲自迎接,只可惜李愔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只得在这里接见二位,实在是失礼之极,万望老先生多多包涵!”李愔嘴上说的客气之极,可是脸上却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根本没有露出任何抱歉的表情。
“齐王殿下客气了,老夫一介布衣,今天冒昧来访,能得殿下抱病接见,已经让老夫倍感荣幸,‘包涵’二字实在是不敢当!”相对于李愔的口不应心,卢左却表现的极为热情,说话时脸上笑容不断,看上去好像真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靠,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拍电影!李愔看着对方毫无破绽的表情,心中暗骂一声。自己把卢氏逼到眼下这种地步,估计这个卢左卢老头都恨不得生吃了自己,可是你看看人家的表情,该怎么客气还怎么客气,看不出丝毫的烟火气。可以说这种人几乎已经把演技融入到生活中,不但可以骗的了别人,甚至有时候连自己都能骗到。
相比卢左,李愔的无论是定力还是演技,都要差上许多,因此再虚假下去也占不到便宜,况且现在主动权在他这边,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道:“卢老先生,本王身体未愈,无法长时间接待外人,若是你没有什么要事,那么还是请回吧!”
卢左和卢友都是人精,一看李愔不按套路出牌,知道对方是想让他们先开口,不过一般先开口的人,往往气势上就落了下风,特别是在这种类似谈判的场合下更是如此。
“启禀殿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老夫有个侄儿,名字叫卢宏,早早已经与崔氏订亲,本来早在三年前,他就该完婚了,可惜不巧的是,他的母亲刚好去世,所以在家守孝三年,前段时间孝期刚满,想在年前把婚礼给办了,所以老夫才赶到长安,顺便厚着脸皮,来邀请齐王殿下参加侄儿的婚礼!”
卢左不愧是影帝级人物,空口说白话也能说的如此生动,而且表情也极其配合,说到卢宏母亲去世时,脸上露出一丝伤感,而当提到婚礼时,老脸上又露出一丝喜色,表演的可谓是神形俱佳。
看着对方用这种办法激自己先开口,李愔却是冷冷一笑,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以他现在所占据的优势,根本不必在意这些谈判上的小花招。
“卢老先生不愧是范阳卢氏出身,说谎话都能如此面不改色,晚辈真是佩服佩服!”李愔懒的再转圈子,顺便讽刺了一下范阳卢氏后,这才开口又道,“这次的事你我都清楚,开出你们的条件吧!”
看到李愔终于先开口,卢左和卢友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他们本来就处于被动的位置,若是在气势上再落于下风,那么对于这次谈判来说,他们将完全被李愔牵着鼻子走。
“齐王殿下果然是直爽之人,既然您如此说,那老夫也不客气了。”卢左忽然把笑脸收了起来,面色一整站直了身子,一股上位者的气息立刻涌现,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卢氏族长,“关于这次的事,无论谁对谁错,但其中有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是我卢氏早已经和崔氏定了婚,若是殿下真的想要那个崔氏女子,必须要经过我们卢氏退婚,否则您永远也得不到对方!”
卢左一改刚才说话的风格,话中处处都是骨头,显然试图以崔梦雪的事,从李愔手中夺过这次谈判的主动权。
“你是在威胁我!”李愔听后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显然已经被对方的表现勾起几分怒火。
“殿下,老夫只是在提醒您一个事实!”卢左毫不退让的回道。
李愔盯着对方那双苍老的眼睛好一会,忽然间露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微笑,语气谈谈的说道:“好吧,这的确是个事实,那么现在就请卢老先生开出自己的条件吧!”
卢左看到李愔的表现却是一愣,他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容易就‘屈服’了,这显然太不正常了!而且对方的表情也没有一点被动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在耍猴一般。
虽然这种感觉极其不妙,不过卢左却没有其它的选择,只得一边狐疑的看着李愔,一边开口说道:“殿下,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希望你们在幽州、易州等几个地方的纺织厂,全都撤出来,至于这些工厂搬迁所造成的损失,我们卢氏会给出一部分赔偿,另外对于新兴的纺织产业中,我们卢氏要占三分之一的份额,而且以后石炭工业协会中,必须有我们卢氏的一个席位,至少让我们得到和太原王氏相同的待遇!”
卢左提出自己的三个要求时,眼睛一直盯着李愔,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不过可惜的是,李愔脸上却一直带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
为了让李愔答应自己的条件,只听卢左继续又道:“只要殿下答应我们卢氏的这三个条件,那么我们不但会马上退婚,而且也会停止对工商业的打压,相信如此一来,殿下身上的压力肯定会少了许多!”
卢左这次来到长安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次退婚的事,真正的目的是借这次退婚,来和李愔达成和解,以退出打压工商业为前提条件,来换取一定的好处,毕竟现在五姓七望在打压工商业的行动中,已经落于下风,与其这么死撑着,还不如率先一步博得李愔的谅解,从中抽身而出,达到保全家族的目的。
果然!李愔听后目光一凝,眼睛不自然的瞟了一下书房里的屏风。这些世家大族虽然号称诗书传家,但是本质却都是一群以家族利益为第一的自私鬼,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对家族有利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为此让其它人承受巨大的代价。
“你们卢氏要退出对工商业的打压,难道就不怕日后被崔、李、郑、王这些大世家孤立和唾弃吗?”李愔对卢氏提出的条件不置可否,反而笑呵呵的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卢左好像丝毫没有听出李愔话中的讽刺之意,面不改色开口说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卢左虽然不才,但也能看清这天下大事,现在工商业的气候已成,再加上又有殿下这种人中龙凤引导,早已经不是我们五姓七望这些大世家能压制的,与其再这么硬扛下去,不如顺应时势,为家族早做打算!”
卢左说这些话时,满脸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为背叛其它世家,而露出半分羞愧的表情,看来在他的观念里,真的是把家族利益放在最高位置,至于信义之类的东西,统统都被他扔到了一边。
“哦?既然你们卢氏能看清天下大势,那本王就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了。”李愔说到这里时,脸色忽然一下子阴沉起来,目光狠厉的盯着对方问道,“当初本王在路过魏州之时,为何你们卢氏要派人袭击本王的船队?”
卢左却是早有准备,因为他早就从卢宏那里知道,李愔已经猜出是他们卢氏派人袭击他的船队,所以并不显得惊讶,依然笑呵呵的说道:“殿下,大家都是聪明人,何故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想必您知道,那次袭击只不过是演场戏罢了,根本不会伤到您半分,目的只是转移一下您的注意力,可惜殿下实在高明,老夫甘败下风!”
李愔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样子,真想一巴掌上去拍死他,那天可是死了好几百人,可是在对方口中,竟然只是一场戏,而且当时文心她们也受到了惊吓,甚至当时惜君也已经怀孕,若是被吓出个好歹来,那自己第一个孩子可就没了。
想到这里,李愔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无名怒火,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很好,的确是一场好戏,而且卢老先生提出的条件也很诱人,不过很可惜,你提出的条件我统统不答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