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十岁左右吧,反正年纪不算大。
到新主子的院子里,由嬷嬷带着我们去给他认识认识,那时候小变态已经略略有了些许不正常的苗头,下人们都避他、怕他。
他冷着一张脸,神情十分可怕,按理说这么看是挺骇人的,但他偏偏长得那么可爱,于是安上这表情,瞧着就有点装威风的意思。
我瑟缩着脖子,跟在嬷嬷身后,听她细声细气地说着话,然后小变态的眼神在我们中间一扫,或许是我怂里怂气的样子太明显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指着我让人把我拎到身前。
“你是不是、那个什么?”
作为一个机灵的丫头,我立刻明白了,主子这是忘记了我的名字嘛。
善解人意如我,赶忙大声回复了一句:“奴婢孟里!”
小变态皱了皱眉:“就是大伯身边的丫鬟?梦里?”
我点了点头。
他突然就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歪过头,对着身后站得像松柏一样的一个黑衣大哥说道:“你说她的名字,梦里,是不是奇奇怪怪的?”
大哥不动如山,就像一棵真的松柏。
小变态勾着唇,摸了摸下巴,懒洋洋的:“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
我:“……”
银光一闪,松柏大哥就要拔刀了。
我想也没想,捂着自己脖子,深吸一口气,大喝道:“不行!”
这一嗓子把嬷嬷、小变态还有松柏大哥都给吓了一跳。小变态还好点,只是微微一顿,然后面色不变,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为什么?”
我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在他脚边跪下,把当初他的评价原封不动地照搬出来:“二公子说过,奴婢是条忠狗。”
“所以呢?”他嫌弃地看着我,“我能杀人,难道不能杀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解释道:“二公子不要杀我,奴婢会对您忠诚一生的。”
他挑眉:“怎么个忠诚?”
我想了想:“替你挨打。”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答案,因为他听完又笑了,依旧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这整个季家,可没有人敢打我。”他神色有些轻蔑,但总算挥了挥手,松柏大哥得了令,缓缓退下。
我松了口气。
“你说现在要对我忠诚,但我素来和大伯那边不太对付,你这么说不就是叛主?”
我松了的半口气又战战兢兢地提上来,“可是他、他……”
小变态:“他什么?”
我快速回答:“他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不算叛主。
小变态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说得对,他已经死了。”
我趁机表忠心:“二公子放心,在您死前,奴婢绝对保证对您忠诚,绝无二心。”
……
小变态的眼神更复杂了,就连松柏大哥也一副被饭噎着的表情。
半晌,他终于招呼我起来。“不错,做谁的狗,就只对谁忠诚。”
我不敢多说什么,低下脖子连连点头。
小变态吩咐说:“以后你就跟着我,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我若不死,你绝无二心。倘若哪日有异,便算叛主。”
我连忙答应,又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那要是叛主,会怎么样啊?”
他冷冷一笑。
“会死。”
变态就是变态。
但我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不仅保住了,还做了小变态的贴身丫鬟。
挣得不多,干得也少,轮椅不用我推,饭菜不用我做,他不喜欢喝茶,我每天要做的就是给他倒倒白水,顺便晚上替他上药。
说是上药,也就是把药递给他,这人自尊心太强,不许任何人看他换药的模样。
那算是我人生中比较悠闲的一段时光了,那年的小变态还没彻底黑了心,做他的奴婢比做大爷的还轻松,除了不能多多说话以外,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后来他正式接管了第四门,掌兵器、刀剑谱,我的月钱更是水涨船高,乐得我天天都在数钱,数到最后被他威胁,再让他闻到铜臭味就让松柏大哥砍我脑袋。
但这种话说多了,松柏大哥已经不为所动。
我也是过了好些日子才知道的,原来松柏大哥和我一样也是下人。只不过我负责伺候主子,他负责给主子当打手。
我私底下问他,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二公子。
我觉得大家就是因为他脾气差就歧视他。
松柏大哥擦着大刀,刀面在阳光下闪着阴恻恻的光,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总觉得上头似乎有几缕微微血红。
血红……
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松柏大哥抬头,默默看了我发鬓间的石榴花一眼。他说:“不要同情二公子。”
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错觉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了一下。
我说我没有,他收了刀,说:“你可以喜欢他,但你不要同情他。”
“……”
松柏大哥站起身,把刀挂在腰间,黑黝黝的脸庞朝着我,轻声说:“喜欢还有救,同情就完了。”
我被他的影子笼罩着,真心茫然。
松柏大哥面无表情,扣着刀把,同我说:“他有病,你知道吗?”
我看他一眼,漆黑的瞳孔无波无澜,这些年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打手,是条和我一样的“忠狗”,可是刚才他在说“他有病”时,眼里分明闪过一丝不屑。
你也是下人,下人怎么能瞧不起主子呢?
但这话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姑苏季氏很多人都有议论过,二公子有病,身上有,心里头也有,还病得不轻。
话里话外,都是季家如果交到他手上,就得完了。
小变态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刚开始他很生气,狠狠教训了好几个人,但说的人多了,他也就麻木了,后来全都当做听不见。
我以为只有外面的人会这么说,没想到松柏大哥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想反驳他,大声道:“他没有!”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走了。
日头落在他身上,落在他矫健的双腿上,他好高,我站起来大概也只能到他胸口。
而小变态约莫只能到他腰际。
要是小变态也长了双完整的腿,不知道他站起来,会不会比松柏大哥还高?
*
日子慢悠悠地过,大爷忌日那天,我告了假,偷偷摸摸跑回第三门的院子去了。
忘了说,大爷过世后,三爷就做了家主,现在三爷不是三爷了,是宗主。
主子们个个都长大了,被分配了职务,三公子的地盘就是第三门,掌管药理,颇符合他仙风道骨的形象。
谢小公子成了谢门主,他见着我还挺高兴的,一个劲儿招呼我过去,然后把一篮子香火料都塞给了我。
……真他娘的沉。
三公子问:“孟里,你来做什么?”
我吃力地抱着篮子,说:“我来祭拜大爷的。”
大爷生前对我很好,以往他的忌日我都没去过,今年总算是舍下脸皮想来蹭个上坟位。
三公子点点头,帮我把篮子接过去,说:“一起去吧。”
我感动地泪眼汪汪。
后来直到我们烧完纸钱、又跪又叩、原路返回,那篮子一直挎在三公子的手臂上。他没让我拿,也没让其他的下人拿,自己提了一路。
我越发感动了。
这要是小变态,哪会这么好心帮我拿篮子,不把篮子挂我脖子上就不错了。
但他是主子,我不敢抱怨,最多就在心里升起一点点跳槽的想法。
就这一点想法,我也不敢说,怕被小变态打死。随着年岁增长,他越发变态,现在已经会打人了。
于是我只能委屈地在大爷坟前鼻涕泪水横流,让谢门主嫌弃了个透透的。
晚上三公子还要留我吃饭,我想着小变态的怪脾气,还是不敢答应,匆匆忙忙回了第四门。
结果又被小变态抓了个正着。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阴恻恻的,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就他一个人坐着。
可我知道这附近都是人,是他手底下顶级的打手,只不过我发现不了而已。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就得死。
小变态抚了抚自己腿上虚盖着的毯子,看了我一眼,“去哪儿了?”
我磨磨蹭蹭,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实话:“奴婢去三公子那儿了。”
小变态说:“去做什么?”
我跟个傻子似的:“祭拜大爷。”
他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瞅了我半天,“哭了?”
我点点头。
然后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我提心吊胆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小变态侧过脸,低声说:“你过来。”
我捂着脖子过去了,却被他一掌又推了脑袋。
“你捂什么捂?”他没好气道,“我要杀你,你捂着有用?”
我:“……”
公子你才几岁,不要满口都是打打杀杀的好不好,很不文雅。
小变态抬手,不耐烦道:“去拿过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角落里堆着一个和白天一模一样的篮子,装着香火料,只不过是全新的。
我费劲地提起来,他回头,说:“跟我去趟祭园。”
我喘着粗气,大着舌头说:“公、公子,这要奴婢拎过去吗?”
小变态转着轮椅,正面对我,指了指自己的残腿,笑起来森冷森冷的。
“要不你放这儿?”
我手本来就抖得厉害,他这么一说我腿也跟着抖了。
“不、不用了,奴、奴奴婢不敢。”
他无言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咬牙,一手抱着篮子,一手推着轮椅,小心翼翼地推他去了祭园。
小变态双亲皆在,他唯一需要去祭拜的人只有一个。
在季家的人都知道,夫人当初生产时受了极重的惊吓,险些小产。她本怀的是双生子,可惜活着来到人世的只有一个,另一个出生时便是死婴。
就是小变态的亲哥哥,姑苏季氏这一辈的大公子。
大晚上祭园里也没什么人,看守的奴仆不敢拦,飞舞的灰烬里,他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自己哥哥的墓碑,眼底晦涩不明。
不知为什么,看他这幅样子,我心里有些酸。
一叠纸钱丢进火里,火光晃了晃,变成了火苗。
我大惊,连忙蹲下,直接用手去挑开那些纸,“不能丢这么多,会把火熄灭掉的。”
火苗在我指尖跳着,我把纸钱捡出来,捂着耳朵被烫得倒吸冷气。
一转头,对上小变态沉沉的目光,他的神情有点迷茫,半晌,突然低低缓缓地笑了。
他问:“孟里,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也会这么来祭拜我吗?”
我一愣,一时分不清是否有诈,不敢答话。
不过小变态讲话向来都不太需要我答话,他自顾自地转过了身,望着半明半暗里大公子的墓碑,整个人变得有点恍惚。
说起来小变态今年二十岁,可他周身时常暮气环绕,总给我一种他已垂垂老矣的感觉。
他摸着墓碑,摸着那上头刻着的三个字,有意无意的,在最后一个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把纸钱丢给我,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来看他。”
我知道这个“他”指的肯定是墓碑的主人,我们的大公子。
小变态说:“往年我娘让我爹一起来,他总不愿意,其实他们说的都没错,我爹不喜欢我娘,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可我娘爱极了我爹,所以她也连带着不太喜欢我。小的时候她还会抱我,给我哼曲儿,现在几乎全心都放在我爹身上,都不怎么乐意见我。”
这些话他说来不痛不痒,但不知怎么,他的难过几乎是扑到了我的脸上。
他无所谓地笑,边笑边问我:“孟里,你说我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好像这天下间没有一个人乐意我活着的,我是彻头彻尾最多余的那一个。我要是死了,指不定连为我哭的人都没有。”
我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被苦到了。
我疼到了心底,因为我知道他讲的是实话,他以前时常会枯坐在院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表面上说是喜爱看院里的石榴花,事实上他每天都等着人来看他。
如若是夫人来了,他会很高兴。
更进一步,换作宗主,他能乐上一整天。
小变态说:“你说过只要我活着,你就会对我忠诚。”
我点点头。
他又说:“如果我死了,你也要这样来祭拜我。”
我有点无措,不敢轻易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断腿上,低声说:“没有人会为我哭……”
我讷讷地接口:“二公子,你……”
他突然抬头,眼里有野兽一样的凶意。
“我死了,你必须为我哭。知道吗?”
他指着墓碑,一双眼死死盯着我,“要哭得比今天还大声,听到没!?”
我答应了吗?
我不敢答应。
这算什么承诺啊,张口闭口的都是死,听着贼不吉利的。
小变态的脾气我摸了不说十成,八成还是有的,这种时候他基本都是在发泄,我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就好。
果然,他说完,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泄了气一样疲惫地往后一靠,对我说:“回去吧。”
我又麻溜儿地推着轮椅,提着香火料回了。
为什么推轮椅的不是松柏大哥?
不知道,好久没见到他了。
听说他的手臂受伤了,正在将养着,毕竟是个打手,靠手吃饭的,我表示十分理解。
就是苦了我,小变态的轮椅真难推。
*
那天回去以后,小变态没有找我茬,像是把我偷偷去祭拜的事情给忘记了。
我把剩余的纸钱全都收了起来,这些是不用还给掌银财的第五门的,所以我把它们放在枕头下,宝贝地不得了。
小变态当了第四门的门主后,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包括纸钱。这纸面实在太好,我捡了炭末,每天小心翼翼地用指头沾一点在上面写字。
我没读过书,所以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可我想学,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开始,有空就会偷着学一会儿。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给小变态知道了,他看着那一叠鬼画符的纸钱,脸色和见了鬼一样。
他问我:“你想干嘛?”
我生怕他以为我在纸钱上画小人咒他,赶忙说:“奴婢学写字。”
小变态的眉一挑,把纸翻得飞快,没一会儿,脸黑黑地抬起来:“你这写得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我又被他嫌弃了。
但他却没有接着对我冷嘲热讽,也许因为难得的夫人来看他了,带着夫人的姐姐,也就是殷芳川殷大夫人一起,他今天十分高兴,也就没有为难我。
殷大夫人对小变态是真心实意的好,完全给当亲儿子一样地疼。我觉得奇怪,怎么夫人疼青湮小姐,殷大夫人疼小变态,你们就不能各疼各的小孩吗?我真是不能理解有钱人的想法。
可这挡不住小变态心情好,他心情一好,破天荒地竟然要教我学写字。
吩咐人拿来笔墨,把纸张铺开,他坐在桌边,执着笔问:“想学什么?”
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那是属于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纤细不失有力。
不知何时,我的主子已经不是少年了,他长成了一个纯粹的男人,虽然现在看来还带着些少年气,像是窗外秀气的小树苗,但我知道这棵树苗已经足够坚强,经得起风吹雨打,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我默了会儿,说:“奴婢想学自己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提起笔,洋洋洒洒就写了三个字。
然后把笔一丢,懒懒地看着我,一脸等夸的模样。
我低头去看,果真好字,只是……
我指着那上头的字,认真地说:“公子,不对吧。”
他问:“哪里不对?”
我掰着手指头,“奴婢叫孟里,两个字。公子写的是三个字,不是奴婢的名字。”
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写的是你的名字了?”
我:“……”
他指着纸钱,一字一顿道:“季、之、远。”
我傻了,“谁啊?”
他的眼神瞬间从看白痴变成看傻子,没好气道:“我。”
……
对不住公子,我伺候您多年,今个儿才知道您全名原来叫这个。
怪好听的。
小变态理直气壮地说:“主子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想学自己的?你想的倒挺美。”
我嗷一声,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了。
小变态大发慈悲,把一叠纸都送给了我,嘱咐我好好学。
我晃了晃纸,问:“二公子,之远是什么意思?”
小变态坐在轮椅上没有动,手指点着把手,淡淡地笑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爹给我取的。”
我说:“那大公子叫季之近吗?”
小变态笑得更开,道:“他叫季之初,也是爹取的。”
这一笑,把我看呆了。
他难得有笑得这么真心实意的时候,连说话都带了些温柔平静。我觉得我真是被他虐待惯了,要是搁三公子那儿,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小变态是谁呀,平时说话总是三分真七分假,就连笑,也假得要死。
他这么真真切切地冲我笑,我这颗心竟然扑通扑通就漏了两下,然后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完了。
我想,我完了。
*
写字的事情又过了小半年,我总算把三个字给捋明白了,也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松柏大哥回来了,但他少了一条手臂,左边袖子空荡荡的,只余了一只右手。
可那只右手,挥刀的时候依然狠绝,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一定要说的话,就是话比以前更少了。
因为之前松柏大哥说的话,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搭理他,现在好了,我想搭理他,人家不乐意搭理我了。
不过我俩平时也都不怎么讲话,所以这种单方面的不搭理根本没被多少人发现,我也就没在意。
可是小变态居然神奇地发觉了。
他这些年养得挺好,虽然离不开轮椅,但坚持每日锻炼,身子也不算瘦弱。脊背长得开阔了,人也抽条了,面色白白胖胖,真是越发像只小白馒头。
这天我照旧给他倒白水,他本来是坐在桌边誊着兵器谱的,不知何时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我:“你这几天怎么不和闵钰说话了?”
我呆呆地抬头:“闵钰是谁?”
他说:“之前我让他杀你那个。”
原来松柏大哥的原名叫闵钰。
我低下头想了想,到底还是存了些情谊,便含糊其辞过去:“他说错了话惹我不开心,我不想理他。”
“哦?”小变态放下笔,整个人似笑非笑的,他看着我,说:“你觉得他说错了?所以你认为我没病?”
我手一抖,白水哗啦啦流了满桌子。
小变态转着轮椅过来,手里还拿着刚才誊的谱纸,来到桌边,轻轻地覆盖在了大片水液上。
白水很快浸透了纸张,这纸贵,我心疼得不得了,当下就露出不舍的表情。
“舍不得?”他侧头看我,笑出了声,指尖点在湿纸上,道:“画错了,这便是张废纸。既是废纸,便已无用,无用的东西,拿来擦桌子不可惜。”
他笑着笑着,随手转了下轮椅,面对着我,微微仰头,脸色冷下去:“所以不管是这纸还是这人,轻易都不要做错事、说错话,否则成了废物,下场可就不是被擦擦桌子这么简单。”
我没来由地觉得阵阵阴冷,但他仍同我对峙着,只是笑意到不了眼底。
他长了一张这么可爱的娃娃脸,神情这么轻描淡写,但说话时依然掩盖不了的狠。
“孟里,你该回答我了。”他笑吟吟的,“你觉得我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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