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凉气相抗,京城热闹如火,喜迎御驾归城,上至百官,下至万民,统统捧花果聚集街市两旁,夹道欢迎。
“来了吗,来了吗?!”
纷纷攘攘的人群中,一位刚趁上新政得以进教堂读书的小姑娘兴奋地抱着父亲的腿,想要做第一个瞧见偶像的人:“阿爸,快瞧瞧,快瞧,见到陛下了吗?”
她的父亲典型农夫打扮,个高,晒得黝黑,一双手将年幼的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个儿的肩上,慢腾腾往城门口的方向挤。
“哎呦,大兄弟你瞧归瞧,别踩我鞋上,为了迎接陛下,特地在陈记鞋店买的新鞋!”
前边的胖子吃痛一声,回过头提醒了一下,看到对方诚恳道歉的模样,也摆摆手算了。
不知前头谁失魂地喊了句“陛下,是陛下!”,成千上万名群众整齐划一地探首探脑往北城门望去,朱金交映的旗帜格外夺目,一霎冷光闪乱心神。
旌旗蔽日,高马锐骑,寒甲凌光,居临高下之首,不正是他们拥戴敬畏的年轻帝王?!
与此同时,皇城大开,铜轴旋转之下,漆红巨型木门缓缓打开,将廷内的全景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民众之前。
“呜——”
铜角朝天鸣响,鼓声隆隆,天坛的定乾钟由十三壮士抱木敲响,“登——登——登——”,三音齐奏,天地匀和。
是为百官之首,明远岑领群臣跪贺,昭示众生道:“恭迎陛下回京!”
“恭迎陛下回京——”
群臣,百姓跪礼拜贺,苍苍之原,尽闻其声。
凡车马所过之处,臣民皆行跪礼,,等待着迎接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帝王登临天伦宝座,昭告天下的一刻。
旭日当空,石阶高耸,太庙之下,兵马驻足。
唯独那一女子,有那样的资格一步步登顶直上,成为普天之下,唯我独尊之人。
礼部尚书跪奉祭祀冕服,依礼制,由一品宰相明远岑为新帝卸甲戴袍,而受命的明远岑也是一身工整的一品麒麟朝服,恭敬地将玄黄烫金龙袍披戴在明姝身上。
天坛中央,诸闲回避,祭天仪式开始——
“朕生后世,为质于敌异;当有元失驭,天下纷纭,乃乘群雄大乱之秋,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遂平灾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至今矣。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朕兴百神之祀,考君陵墓于此,然相去年岁极远;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特遣官奠祀修陵。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姿仪威重的大学士跪献御玺,道:“吾皇威临万国,福泽万民,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是群臣拜贺,再到万民拜贺,声声入定,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波动由皇城往外扩散开去,威慑四方。
厉风清霾,寒云拘暗;紫光破苍降世,天伦明照黄土,是为天命之子。
黄帝历三千五百六十年,明氏收整龙河之南四国八部,与十月初十登基为皇,立国号为明,历定元贞一年。
遂,赦放农户死契,革清余残乱党,统征田产,理均农社,划一整革,得以发兴。
强政之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前齐国公主府,争执不休。
“京城可有回信?”
“……未曾。”
闻言,左侧的妙龄女子皱眉,心中愤懑难平,不敬之语脱口而出:“她凭什么怎么做!三千军队围困我齐室,将所有皇家属地据为己有,然后大肆分摊给那些贱民……”
“昭平!”
坐于中央的男人惊恐地出言制止,他干瘦的脸上浮现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左右张望确认府中没有监听才慢慢松了口气。
“父皇,我说说又怎么了!她做得出来,我就敢说!自私又恶毒的女人,她怕不是早忘了,自己也是我大齐的血脉!”昭平公主柔媚的眼中流露出狠意,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揭翻在地,“砰——”,摔得粉碎。
“将姓氏改为明,登基为帝,便想与我等撇清关系……”
尖锐的指甲用力地刮叩着手肘上的金银玉镯,仿佛要将远在建和城的仇人撕碎。
原楚国王后,齐芸终于高声打断道:“昭平,慎言。”
“不可妄意皇室。”她又道。
如此轻描淡写地话语,挑断了昭平脆弱的神经,她激动地站起身,破口大骂道:“皇室!哈——姑姑,你可真是我的亲姑姑!只有她明姝一人是皇室!我呢?!我们呢?!我如何不是与她同出一处?!同为齐室血脉!”
“明姝有没有将你我放在眼里?!”
接连两个月的拘禁让习惯锦衣玉食,出行前呼后拥的齐楚心如同落入地狱,外头传来的风言风语更让她神经衰弱,“不——她没有!她只会将我齐皇室四千千亩田宅猎场收为己有,将父皇母妃统统从皇宫赶出来,然后将我堂堂大齐公主锁在府中软禁……”
齐楚人往日甜腻的声线已经沙哑得不像话,发鬓微乱,完全褪去几月前的风光华丽,苍白纤细的手指胡乱挥动,却无法平复她心头的怒意:“她自私自利,六亲不认,却赢得天下拥戴,天道不公!”
“够了!”
齐芸严厉地喝止,见自家王兄浑浑噩噩地坐在木椅上,王嫂忧郁地望着远方,座下几名高位妃嫔或是丧气或是不平,她便厌恶地转过头,起身欲离。
临走前,思及血缘,齐芸留给他们一句话:“事已至此,好自为之。”
可惜,人,颇带些逆反心理,受利益欲望驱使,多是明知故犯。
深夜收到韩,宋两国旧贵的密信后,昭平心中的恨意被点燃,利益熏心,她也可以做那人上人,不必被软禁在深宫一角,受人拿捏!
一月后的朝宴,就是行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