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罔看着庄衍被一群秃了吧唧的脑袋围住,就要簇拥着他一同往禅光寺去。
他面无表情的往旁边站了站,尽量在没有僧人的角落呼吸。他看看周围,径直走进了一家可供食宿的客栈,扬声道:“小二,先来一条江中新捞出来的鱼,要活的现杀,鱼拿远点,可别碍着这几位寺来的大师们的眼。”
佛门弟子听到池罔为了口腹之欲而杀生,纷纷默念阿弥陀佛。
只有庄衍知道,池罔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池罔没跟上来,就是为了给他单独留出一些时间,去完成佛门中的未竟之事。
庄衍眼神带着一点无奈和宠溺,向他保证道:“小池,你就在这边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池罔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就进去吃烤鱼了。
佛门弟子见他们两人互动,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子安师兄回了佛寺,他们才终于知道了刚刚并不是错觉。
他在寺中修行时,一向被固虚法师年岁寄予厚望,在佛学、武学和医术上的资质都颇为出众,这位被掌门认定为接班人的子安师兄,一回来就语出惊人。
他要还俗了。
众僧人大惊,连固虚法师也沉下脸来再三确认,却发现他是真的去意已决。
只是身为掌门,必须要为佛寺弟子立规矩,即使是庄衍要还俗,在清算他再次破戒后,也必须要进行惩罚,才能让他离开。
庄衍没反对,他能理解无规矩不成方圆。于是熟门熟路的又上了一次戒棍凳,反正现在的他与以前又不一样了,这样的木棍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那木棍刚刚举起来,还没往下落,就非常浮夸的凭空碎成了渣。
固虚法师叫人拿来了寺中所有适合行惩的木棍,却发现这些木棍仿佛各个中邪了,还没拿起来,就一个个自己争先恐后的碎了,寺中的弟子无不骇然,只以为这是佛陀显灵,子安师兄自有因果业报,不能阻拦他还俗。
惩戒之事不了了之,于是庄衍就被放下山了,许多佛门弟子,都不舍的送他到山底佛寺门口作别。
天已经全黑了,山路也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却有一人站在山门外,腰间系着一条华贵精美的腰封,勾勒出极风流身形,手中提着的一盏在风中摇曳的灯,照亮了山门一隅,似乎是在等人的模样。
他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难以勾勒的眉眼神韵在众位僧人面前缓缓绽开。
他周身气质如冰山积雪,而那原本难以靠近的冷意,却在看到为首的庄衍时消融。他仿佛是微微笑了,于是连手里的灯盏都为他的眼角染上了火光的温暖。
这样的意境,几乎是一副不传于世的水墨画,只适合被拥有者小心仔细的藏在画匣里,不轻易给任何人观赏评议。
庄衍看着不远处站在佛寺大门外的池罔,他想,在接下来的漫长时光中,若是能和小池一起度过,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永恒。
不再分离,不再错过,剩下的每一个刹那,他们之间都只有幸福喜乐。
庄衍走了过去,接过池罔手里的灯,揽着他的腰,轻轻吻了吻他的发,“夫人,让你久等了……咱们终于能回家了。”
僧人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曾经无比尊敬的“子安师兄”刚还俗就携妻而去,一个个呆若木鸡,怀疑僧生。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僧人收到了巨大的伤害,某些不愿透露姓名的、修行尚浅的僧人表示,若能找到这样的“夫人”,他们也愿意接受犯戒受罚还俗娶妻的当场一条龙服务。
第151章番外:回家
池罔与庄衍在南边即走即停的度过了三个月,也没做什么别的事,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过得十分悠闲。
在过去的七百年中,池罔有足够的时间走遍大江南北,但庄衍不一样,他之前生在江北,在成为过江北诸侯后有过一段位高权重的日子,让他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太多机会到南边游玩。后来他进入无正号里的活动范围也有限,因此不像池罔,一直没有在南边走动过。
他俩人便就此机会,在南边好好转了一圈,他两人如今无有牵挂,人间行走都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潇洒,只可惜了一个被人遗忘的房流,从北边追到西边,就是到处追不着,只得在每一个与他们有过交集的人那里,打听并拼凑出池罔的信息。
没人知道房流当年在知道池罔故意将他支开后擅自出海,看到船上船员悉数归来却只少了一个池罔时的心情。池罔一连几年的杳无音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凶多吉少,房流更是不知在多少个无人的夜晚里红过眼眶。
却没想到,在他都快要放弃希望时,就毫无预兆的得知了他小池哥哥……啊不,他小池祖宗还活着的消息时,他有多激动。
可惜池罔不知道在后面一直追着跑但就是追不上的房流,此时已经快陷入绝望。他和庄衍玩够了,终于商定在冬天来临前,回到他们七百年前在江北紫藤村居住过的老宅。
这处宅子在数年前,池罔和房流曾叫人彻彻底底的翻新收拾过,时到今日,虽然池罔不在里面居住,却也一直有人妥善看管、定时打扫维护。
而这处故宅,对于庄衍来说也是意义非凡。这是他母亲善娘子未嫁时在江北的一处宅邸,曾经这座宅院里广设席位,为江南江北慕名前来潜心修习的医者提供一处栖身之所,不收取分文费用,无偿提供衣食住宿,只为了让医术不受阻碍,能被更好的传下去。
江北至今仍流传着善娘子的贤名,她一手创立的兰善堂流传至今,兰善堂学徒习医时,依然将她奉为祖师爷,对着她的遗像三拜上香。